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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漂亮的习题
最漂亮的习题,我们上学的时候都有漂亮的习题,以下的最漂亮的习题相关文章,欢迎阅读欣赏。
最漂亮的习题【1】
1
她真的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差劲,他如一个傲慢的天使一样降临到她的课余时间里来。并且非常严肃地对她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把你的数学成绩提到及格线上来。
是的,数学成绩,及格,于她来说,简直是上青天一样的难。
她可以闭上眼睛默诵出任何一篇难懂的课文,却解不出一道在别人看来最简单的应用题。她也不是没有费尽心机,只是在几番努力之后,她放弃了自己和所有人的幻想。
她不是一个可指望的材料,就这样吧,她不想把自己给逼死。
当然,家长和老师是两种永远在相信不可能没奇迹这件事情上的坚决的拥护者。
在他们看来,即使一个白痴,倘若加以努力和管制的话,也可以变成一个天才——至少变成一个不掉队的学生。
况且她还不是白痴。于是,大家在一致商量决定后,他就这样应运而生。以傲慢的天使的姿态,飘到她的面前来,严肃地警告她:一个月之内,数学成绩要提到及格线以上来。
她托着腮,木然地哦了一声,心里想:我的愿望和你一样,只是,我早已经失去了信心,你也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吧。
这些话没说出来。
她是知道他的。
学习委员,数学竞赛冠军,天才少年——有那么多的光环压在他的头上。有一些人,生来就是在光环下生活的。她也不是没有羡慕过他。只是,对于自己无法企及的境界,她也从来不会强求,既然大家希望他的神奇可以带动她。那好吧。
她友好而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想说几句加油之类的话,但是看到他的饱满的表情,也就将话语堵在嘴边,咽了回去。
他真是有条不紊。放学之前,他已经为她设置了一张表格,密密麻麻地写完了补课的安排和预计的进度,对她来说,真是看一眼就头昏的东西,他竟然在那样紧张的功课之余,如此迅速地罗列出来。他真是厉害。她打了个哈欠,将表格收好,放在书包里。懒洋洋地回家了。
晚上回家竟然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习题,这样的可怕把她惊扰得一夜没有睡好,真是可怕,她未来既不想做一个商人,也不想当一个数学家或者研究员,为什么她一定要去学这该死的数学呢?
2
他真逗。
他盯着她满是红叉号的卷子,眉头皱了半天,也许在他看来。她的那些错题简直错到不可思议吧。
他抬起头来,疑惑地问她:这个,上周不是做过模拟考试,还公布过答案的吗?这个,不是精选题上的示范题吗……
她打断他,说:好了。那些考试,我也一直没有答对。这不能怪我。
他说:那么。你告诉我,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补起。
她转了转眼睛,将回忆仔细地整理了一遍,然后说:说实话,小学的数学,自从有了应用题,我就没有听懂过。
他做晕倒状——为什么?
她无辜地说:我也想知道原因。
他懵了,也许她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笨还要顽劣还要难搞——他一定是将她这个偏科差生当作他一帆风顺人生里的一个难解的习题了吧。跨越她这道障碍,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优秀——优秀的孩子总是相对比较单纯,因为他们确实比差生们不容易遭受挫折和磨难。他真逗。她不由得有点可怜他,又为自己而感到无奈。上帝造人的时候,当轮到她上场的那刻,上帝一定忘记了在她的脑子里装那根关于逻辑的筋吧。这该如何是好。
他深思熟虑之后,说:我该改变那个计划表,以后,每天放学,我从小学的数学给你补起吧。
……
3
他真是有毅力,果真的,他从最早的应用题给她讲起,她认真地听着,也做着笔记,他讲题的时候很有意思,举一反三,并且随时叫她演算,有时候她也会做对,每当她拿出正确答案给他的时候,他总是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其实她是蒙对的——她心里惊出一身汗,不过能够令他这样快乐,她也觉得满足。
她很喜欢看他认真而专注的表情。男生在认真而专注地学习的时候,是很迷人的。她有几回抬头看他的侧面,有点像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只是他没有他那样夸张。但是他的短短的头发,自信的表情,真的很像他。她忍不住想笑,想到樱木那又惨又逊的样子,再看到眼前他的模范生标准相,真的是觉得好笑。
他问她:你笑什么?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后来她忍不住问他:你是什么星座的。
他愣了一下,说:水瓶座。
哦。水瓶座,怪不得那样地聪明而自负,就是她所喜欢的仙道的样子吧。对。所有灌篮高手里的男生,她最喜欢仙道,因为他够帅而且又自信。
她后来慢慢地发现,心理暗示的重要性。因为她对他的侧面的想像而延绵到了她所喜欢的仙道的点滴,于是逐渐变成——他,套着樱木花道的样子而自信聪明的男生,如同仙道一样触及到她心灵的一点震动。
这真是恐惧。她真的觉得恐惧。
因为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了。
4
这真是太可怕了。她对于自己喜欢着仙道,是非常宽容的。因为越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会越用最宽厚的姿态去对待,而面对他,她是真的害怕了。
这害怕表现在,她已经不能像最开始那样地轻松而慵懒地听他讲题,她在他的面前,变得异常警觉起来。似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耳边吹风,吹过就散,但是他的样子,他的神情,他的动作,却一一地铭刻在她的视线里。她对他讲话不再大大咧咧,甚至直视他的样子她都会感觉到脸上发烫。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她就有了这样的转变,而还没有等她缓过神来,这种感觉已经非常确定地生长在他们之间。
周遭不是没有暧昧的关系。谁和谁比较要好,谁和谁又不太正常——她从来没有把真正的情感跟身边这些传闻联系在一起,在她看来,他们这个年纪的好感,更多的是因为好奇。谁不是盼望自己早日成熟起来,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男生开始尝试抽烟、喝酒等一系列标致成熟性的事件,当然,谈恋爱似乎也是成熟人们不可或缺的一项标志。
天啊,谈恋爱。这是多么啼笑皆非的事情。她甚至有一次看着他的侧面,心想,他这样的男生,是不可能谈恋爱的。他那样地心无旁骛,又怎么舍得把时间拿出来去浪费呢。
况且,她与他是多么的不同。他站在云端,而她徘徊在地下,他太遥远了。尽管他经常就在她身边。
他怎么会喜欢她这样一个笨蛋呢。她沮丧地想。
5
可是她又似乎在暗中感觉他也是对她不一般的。
有一次体育课休息,大家都大汗淋漓地坐在太阳下面,他跑去拿饮料给大家分,当他和一个男生把饮料拿过来的时候,大家一哄而上去抢夺,她自然是没有任何力量和优势去争的,于是她安然坐在那里,任凭太阳将人快要烤化。
后来他过来了,手里拿了一瓶水,递给她。话没多说,就转身跟几个男生去打排球,她拿着那瓶水,心里瞬间地感动,眼睛追着他的身影过去,看他笑得那么灿烂,他真像一个夺目的太阳。
还有一次数学考试,试题发下来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到他正向她看过来,双目对视的时候,他作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她立刻觉得信心百倍,那些题目真眼熟,很多都是他反复给她讲过的,她也就顺风顺手地答了出来。
那真是一种奇怪的默契,想起他的话语,他的表情,就顺便想起了题目的解答步骤——她也并不是那样笨的,关键是,她希望自己能够接近他一些,再接近他一些,于是有了追赶的决心,原来她的落后,也正是她毫无兴趣的自然倦怠。
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进步而面露笑容,她就满心欢喜起来。
6
成绩发下来,果然,比及格还多了很多。
她竟然考了70多分。真是奇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数学成绩,竟然可以及格的。
她真想感谢他。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在盘算着,他走了过来,拿着试题分析起来。然后很严肃地对她说:这些错的题目我都是给你讲过的,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掌握呢?
她说:已经很不错了呀。你的目标不是要我及格吗?
他说:你为什么竟然会满足自己在及格线上徘徊呢?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反复讲过的习题,你还是会错呢?
她的心一片凉。
他要的,不是她的进步,而是证明自己的力量,其实一开始就是的。
他不是仙道,也不是樱木,他甚至不是她想像中的他。那个感性的,聪明的,善良的太阳一样的男生,他只是一个冷血的优等生,他喜欢征服一切的难题,如同攀登高崖,而她如此不合时宜地多情,给这段势利的关系挂上了璀璨的光环,并沾沾自喜,自欺欺人。
她于他来说,不过是完成和实现自我价值的一次试验。仅仅是一个实验。
7
她在这样的事实里迅速地萎靡下去。所有的动力在那一刻化为泡沫。
她真是一个爱幻想的人,喜欢把自己的幻想强加到别人的身上,来演习一场不切实际的戏剧。倘若他知道她的心内所想,一定会鄙视她的吧。
她与他离得实在是太遥远。他是金光闪闪的天才少年,她只不过是一个忧愁的偏科生。在校园这样的环境定位下,她只能如此低下地面对他。
她不再接受他对她的帮助,理由是:她实在是厌恶数学,她宁愿为此考不上重点高中。那是没有关系的。
她冷漠地表示。那是没有关系的。
她在他绝望的目光中坚强起来。
又一日,她听到一场争吵。是他的声音,那样熟悉而陌生,似乎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却一直存在的那样一种声音:你为什么没有准备好就参加竞赛呢?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大意为我们班抹了黑?你为什么这样没有责任感呢?
说话的是他,听话的是一个文弱的女生,因为一道习题的错误,她丢失了分数,以至于,连累到班级没有拿到第一名。
她在他的训斥里慢慢离去,她不相信他们的世界里真的是成人们描述得那样单纯和美好的。所追求的不同,于是很多不合时宜的纯情越发显得可笑——幸好她没有表露出来任何的情生意动,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精明的判断力。她完全可以想像当他知道她心思之后的鄙视,嘲笑,甚至训斥——
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优等生,他这样的人会慢慢长大,然后进入社会中,变成社会需要的精英。而她,这样一个随意的女生,她连自己生活的理想都没有,也就不知道未来的走向。
很多的事情,在年少的时候已经定型,她无比深刻地体会。
在她这样的年纪。只可以去选择疯狂地喜欢仙道,因为他是不存在的,没有伤害的。
她只是万分庆幸,她没有对他讲出来。这真是她做得最漂亮的一道习题了。
今天要写的作业【2】
一
施诗进小学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冬瓜,他们是同桌。
冬瓜是施诗给他取的外号,他有点胖,而且很白,所以施诗觉得叫冬瓜比较合适。冬瓜本人也接受了。
冬瓜上课很认真,身子坐得笔直,大耳朵支愣着,像一只时刻警觉的小兽。施诗也比较认真,但她总是坚持不到最后,临近下课时,她就觉得累得不行,就开始胡思乱想,东张西望,而最后几分钟老师都是用来布置作业的。这样施诗老是记不全当天要写的作业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有一天早读施诗刚走进教室,就有同学带话来说刘老师叫她拿着数学课本到办公室一趟。施诗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可昨天老师布置作业时她听得很仔细呀,怎么又少做了题呢?
施诗走进办公室,刘老师正在让别的老师欣赏她的裙子。见施诗进来,她仍旧好心情地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接过施诗的数学课本,像上次那样翻得哗哗响,在上面画了好多的勾,然后微笑着递给她,挥挥手,施诗就拿着书走了。
施诗苦着脸把课本递给冬瓜,冬瓜帮她数了数,有三十个勾,冬瓜吸了一口冷气,十分同情地看着施诗。
上次刘老师说少做一题罚十题,这样说来,施诗又少做了三题,不可能呀,施诗拿过冬瓜的练习本数了数,是六题呀,她也做了六题,只不过做错了三题,刘老师是说少做一题罚十题,又没说做错一题罚十题,她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冬瓜把施诗的作业本拿去认真地看了看,发现了问题,原来在勾作业的时候施诗勾错了三题,她把还没有学到的老师根本没有布置的题勾了三道,难怪她做不出。
施诗翻着课本,看着上面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红勾,那些勾子很锋利,刺得她眼睛她痛好痛,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二
放学的时候,施诗愁眉苦脸地理着书包,施诗心里惴惴的,整整一天她被那三十道题压得喘不过气来,今天各科的作业有没有漏掉呢?
她正想找冬瓜核对一下,手在抽屉里摸到一张纸条,拿出来展开一看——
今天要写的作业:
数学:第23页第三大题的1、2、3题;第24页第五题、第六题;语文:抄写第十课的生字五遍,第二天上课要听写;背诵第十课;预习第十一课。
还有,明天下午要参加体操比赛,要求穿校服。
还有,可能会口渴,最好带瓶矿泉水。
看完后,施诗睁大眼睛望着冬瓜,冬瓜的脸圆嘟嘟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一对括号,括号里解释的笑容是快乐,还有点得意,有点憨。
“真好,太好了!”施诗欢叫道。
施诗也变得很快乐了,这样,她就不会漏题了,因为冬瓜从没漏过题。冬瓜记得这么详细,连老师作业以外的叮嘱都顺带记下了。与施诗相反,冬瓜是一个非常细心的男孩。
以后每天放学时,施诗都会在抽屉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要写的作业。
他们抽屉正中隔板的上端有一道很大的缝隙,能伸过去一根手指。冬瓜不会把纸条当面交给施诗,他从缝隙里塞过去,施诗喜欢他这样,很神秘、很隐蔽,让人觉得有几分新奇、几分刺激。
施诗常常会带些巧克力给冬瓜吃,也是从缝隙塞过去的,那都是些冬瓜很少能吃到的国外的巧克力,施诗的爸爸是大海轮上的海员,去过很多国家,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带给施诗一大包好吃的,施诗就会挑出巧克力带给冬瓜吃。
冬瓜很喜欢吃巧克力,每次吃到特别对他胃口的巧克力就会问施诗是哪个国家的,施诗告诉他是丹麦的,他就发誓说,以后一定要去丹麦留学,吃个够。下次又吃到一块他觉得更好吃的是来自德国的,冬瓜又嚷着今后要去德国。到了后来,吃得多了,冬瓜都拿不定主意今后应该去哪个国家留学,有点无所适从,他苦恼地望着施诗。突然,他眼睛一亮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真的?拉钩!”施诗兴奋地叫道。
施诗把手伸进抽屉,从缝隙里探过手指去,冬瓜的手指过来了。施诗钩住了一点点,冬瓜的手指有点汗,滑滑的,软软的,像是什么动物的触角,很好玩。冬瓜反过来也钩了钩施诗的手指。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见了自己亮晶晶的眸子,抿嘴一笑,两人的脸都红红的。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刘老师让大家自由投票选班长,原来的班长上个星期转学走了。
投票的结果是任佳妮和冬瓜并列第一。其实冬瓜在班上并不是很出色的,但他人缘好,对谁都笑眯眯的,又宽容又友好,有一部分人选他是指望他不会像前任那样兢兢业业,把大家管得死死的。而任佳妮倒确实是班长的最佳人选,她成绩好,人又聪明伶俐,在同学中也很有感召力。但现在他俩票数相当,选谁好呢?
“我觉得应该选任佳妮,她助人为乐,上次我生病了,她来家里看我,还送我新买的卡通书。”任佳妮的同桌陈子星站起来说。
这些话很起作用,舆论马上有点往任佳妮那边倒。
施诗悄悄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叠“今天要写的作业”,任佳妮只是偶尔助人为乐,冬瓜天天都助人为乐。施诗看了冬瓜一眼,冬瓜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要,我不要当班长,我当不好。”
施诗轻轻地笑了,她其实也不愿这样做,这是他俩的秘密。她并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幸好,冬瓜不想当班长。
她把“今天要写的作业”放回了书包。
最后,刘老师宣布,任佳妮当选为班长,全班同学都热烈鼓掌,施诗和冬瓜拍得最响。
放学回家,他们在校门口分手。走了几步,施诗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冬瓜一眼,她好像是第一次发现,冬瓜长高了一些,也不像原来那么胖了,给他吃了那么多巧克力,他倒没有更胖,真奇怪。
这个时候,冬瓜也回过头来,看施诗在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又以为施诗有什么事,就大声问了一句:“有事吗?”
施诗摇摇头,朝他挥了挥手,冬瓜也朝施诗挥了挥手,就各自回家了。这是他俩第一次挥手道别,以前从没有过,每次走到校门口就自然而然地各走各的。
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彼此。
那一年,他们十一岁,念小学五年级。
三
第二天,第一节课,冬瓜没有来,老师也没有来。
施诗心里很惶惑,冬瓜怎么啦?为什么不来上课?生病了吗?冬瓜很少生病,从没请过病假。
第二节课,刘老师来了。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很悲伤的样子,她好像支持不住地撑着讲台,用沙哑的声音说:“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昨天晚上吕尚书同学一家不慎煤气中毒,他的父母被抢救过来了,但、但吕尚书同学却不、不能再……回来了……”
教室里像突然飞进来了一大群蜜蜂,嗡嗡直响。一时大家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施诗也懵懵懂懂地把头转来转去地向同学打听:“她说谁呀?怎么啦?”
“吕尚书”这个老气横秋的名字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她几乎不认识他,她只知道那个和她同桌的、天天给她写“今天要写的作业”的男孩叫冬瓜,其实全班同学都和冬瓜更熟稔。
“老师,你是不是说冬瓜死了?”突然一个声音大声问道。
一刹那间,那些蜜蜂飞走了,无影无踪,教室里静得可怕,只听到窗外的风疯了一样呼呼地响,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今天气温骤降,施诗少穿了衣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刘老师呆呆地望着大家,刚刚哭过的眼里又慢慢地溢出了泪水,她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群蜜蜂并没有飞远,它们藏在一个什么地方,现在,施诗觉得它们轰地包围了她,直飞进了她的大脑、她的整个身体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也不能再思想……
施诗再次坐在教室里已是两周以后。
那天她受了凉,得了急性肺炎,住进了医院。
头几天她一直高烧不退,天天迷迷糊糊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一周以后烧退了,医生建议回家静养几天。回家的第一天,妈妈就给她做了一大碗冬瓜排骨汤,妈妈说:“施诗,这是你最想吃的。”
施诗看着饭桌上的汤,突然眼里充满了忧伤和恐惧,她一步一步往后退,边退边叫:“不要,我不要!”然后,眼泪就涌了出来。
“你怎么啦?施诗,你迷糊的时候老是叨念冬瓜,我以为你想吃呢。”妈妈抱着她,不解地说。
“不要,我不要吃冬瓜,以后永远不要!”施诗哭喊着。
“好好,不吃不吃。”妈妈连忙把桌上的汤端走了,她不明白,女儿怎么啦?
施诗以后真的没有再吃过冬瓜。
以前她会吃,每次吃了她都会对冬瓜说:“我今天吃了红烧冬瓜,真好吃!”说完还咂巴两下嘴,然后笑嘻嘻地望着他,好像她真把冬瓜吃到肚子里去了。
冬瓜每次都好脾气地说:“你吃好了啦,我也吃冬瓜的。”
爸爸回来了,爸爸有三个月没回家了,他又给施诗带回来一大包吃的,当然也有巧克力,这回是法国巧克力,爸爸说,全世界法国巧克力是最好吃的。
施诗把那一包包装华美的巧克力抱在怀里,来到自己的房间,她并不吃,只是看着它们,心里对冬瓜喃喃地说:“冬瓜,法国的巧克力,你还没吃过呢,爸爸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我们以后要不要去法国呢……”
爸爸妈妈看着施诗一天到晚魔魔怔怔的样子很担心,他们也知道施诗同桌的事,是不是那件事对她打击太大呢?他们来到学校找到刘老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刘老师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死亡固然可怕,但像施诗这么大的孩子是比较容易忘记的,而且施诗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应该很容易过去的。”
但爸爸妈妈还是不放心,要求给施诗重新安排座位,正好有一个女生是单座,班主任就让施诗和她坐,把原来施诗和冬瓜的桌子撤去了。
施诗来上学,找不到她的座位了,她傻傻地站着,那个女生招呼她:“施诗,过来,老师安排你和我坐。”
施诗站着不动。刘老师来了,她对刘老师说:“我要坐原来的位置,我要原来那张桌子。”
刘老师说:“你的座位现在在那里。”
“不,我就坐原来的位置,我要原来的桌子。”施诗低着头,轻轻地、固执地说。
刘老师说:“那张桌子搬到仓库去了。”
“我去把它找回来。”施诗说完就往外走。
刘老师只得找到仓库保管员,让他同施诗去找原来的桌子。
仓库里堆满了杂物,有体育器材、演出用的戏服和各种各样的乐器,还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旁边也有好几张完好的桌子。施诗走过去,一张一张地打量着,她吃不准哪一张是她和冬瓜用过的。
不过有一个方法是可以判断的,而且万无一失。
施诗把手伸进桌子里,摸索着……
第一张不是。
第二张不是。
……
七张桌子都检查完了,都不是。
他们的桌子在哪里呢?施诗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她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隐隐觉得它就在这个屋子里。
可是,保管员已经不耐烦了:“没有就走吧,哪张桌子不能用?”
施诗只得跟着他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施诗站住了,她看见门后面露出一点桌子角,她关上门,就看见了它——他们的桌子,原来它独自呆在这儿,像捉迷藏一样躲在门后面。她把手伸进抽屉里,将手指探过中间隔板上端的缝隙……只是不会再有又软又滑的“动物的触角”来缠绕她了。
桌子被抬进教室,刘老师已经在上课了,刘老师依了施诗,把桌子放在原处,施诗也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一直是她坐右边,冬瓜坐左边。
坐定后,施诗感激地、心满意足地对刘老师笑了笑,而刘老师却越发担忧地看着她……
四
刘老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发现施诗上课思想很不集中,眼神一直是散漫游移的,下了课也不出去玩,不和同学交谈。全班同学已差不多从吕尚书罹难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这个女孩怎么这样特别,有这样重的心事?
刘老师其实是个很细心、责任感很强的老师,以前她老罚施诗的作业,其实也是想通过严厉的惩罚帮助施诗改掉粗心、上课思想不集中的坏毛病。后来施诗真的改正了,她认为是自己的做法奏效了。现在,她又在想,用什么办法来帮助这个女孩呢?
放学了,等同学们都走光了,施诗才慢腾腾地收拾书包,这时,她才想起,糟了,忘了记今天的作业了,这些年有了冬瓜的“今天要写的作业”,施诗已经没有记作业的习惯了,怎么办呢?同学们走了,也没有谁可以问,明天又该受罚了。
这样想着,施诗下意识地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下,不应该有什么的,可是,她却摸到了一张纸,一开始还以为是一张随手扔的草稿纸,可是她很快感觉到不是的,她有一种预感,她慢慢地把纸条拿出来,是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对折了一下,再折一下——“今天要写的作业”从来都是这样折的。
施诗浑身一激灵,紧紧地把纸条攥在手里,放在胸前,好像怕被什么人抢去似的。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校园里静静的,只从什么地方隐约传来风琴声,一道斜阳悄悄地横在讲台边。
施诗定了定神,坐直了,慢慢地展开纸条,一下,再一下——
今天要写的作业
数学:第128页第一题、第二题、第三题;预习下一章。
语文:背诵第十六课;写一篇观察日记。
还有,记得带7块钱,是总复习的资料费。
施诗把纸条看了又看,终于确定,没错,是冬瓜给她的,冬瓜仍旧担心她记不住作业而受罚,冬瓜真好!施诗这样想着,不禁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施诗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笑着流泪,可刘老师看见了——刘老师一直躲在教室外的一棵树后面看着施诗,她注意到施诗放了学后不回家,一个人呆坐在教室里,很不放心她。刘老师看见施诗从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很震惊的样子,看了一会儿,笑了,然后又哭了。刘老师走进了教室……
施诗看见刘老师,她下意识地把纸条攥在手里,藏在身后。
刘老师轻轻地替她擦干泪,柔声地说:“是什么?给老师看看好吗?”
施诗敌不过刘老师亲切温柔的眼神,把攥着拳头的手慢慢地伸到刘老师面前,再慢慢地打开……
刘老师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是冬瓜给我的。”
“施诗!”刘老师打了个寒噤,声音有点发抖。她用惊恐的眼神将施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她的身后,没有可疑的东西。刘老师一把抓住施诗的手,蹙着眉,悲悯地说:“施诗,你要给我看什么?你手里什么也没有呀!”
施诗看看手里的纸条,又看看刘老师,她明白了,刘老师看不见,她看不见冬瓜的纸条,冬瓜的纸条是写给她的,只有她才看得见,这样真好,就应该这样,这是他们的秘密!
施诗高兴地笑了:“是没有什么,对不起,老师,我和你开玩笑。”
刘老师愈加不解地看着她,她脸上还有泪痕,可她的笑容是那种看上去很快乐的,来自内心的快乐,十分灿烂,这个玩笑可以让她如此开心吗?
五
第二天,施诗带了一块巧克力,法国的,爸爸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冬瓜还没吃过呢。
施诗很早就来到学校,坐定后,她掏出巧克力从缝隙间送过去,她听到巧克力落在那边的抽屉里很轻地响了一下,然后她就拿出书来早读。
一整天施诗脑子里都纠缠着这些问题,可她忍住不去查看,她担心巧克力还在,担心自己承受不了失望。一下课施诗就往外跑,打了铃才回到座位上。终于放学了,像昨天和所有的以往一样,施诗理所当然地从抽屉里拿到了“今天要写的作业”,放进文具盒里,她不让自己多耽搁一会儿,立马就回家了。
第二天,施诗又带了一块巧克力来,在位置上坐定后,她想,要不要看看呢?冬瓜他拿去了吗,她忍了又忍,终于无法再克制自己,她闭上眼睛,把手伸进冬瓜的抽屉。
先是潦草地摸了摸,没有。然后又像鸡啄米一样仔细地一寸一寸地移动着她手指,还是没有。
施诗睁开眼睛,低下头往抽屉里看,冬瓜的抽屉里空空的——真的没有。
冬瓜拿来吃了,冬瓜吃我的巧克力了!
施诗满心欢喜,差点叫了起来。
她赶紧掏出带来的巧克力,从缝隙间递了过去,听到轻轻的一声“咚”,施诗想,好了,冬瓜也听见了,于是,施诗就安心地开始早读,她大声地朗读着课文,声音甜美而又清脆。朝教室走过来的刘老师远远地就听见了,她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女孩终于也走出来了!
施诗是真的走出来了,她又重新快活起来,她没有理由不快活哦,因为在她看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冬瓜仍旧是她的同桌,他每天就坐在她的身边,给她写“今天要写的作业”,吃她给的巧克力,他说过的施诗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他们拉过钩的,冬瓜说话算数。只是施诗看不见他,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考一天天临近了,老师和家长每天都在耳边唠叨,抓紧呀,加油呀,能不能进重点中学就看最后这几个月了。于是,大家天天都闷头闷脑地做功课。
施诗像是被班上这种紧张的、争先恐后的气氛感染了,对功课也兢兢业业起来。施诗的功课本来就不差,她只是太粗心,考试的时候难题多半都能拿满分,越简单的题目她就越掉以轻心,越容易丢分,还有常常看错题目,漏掉题目,这样,她的考试分数就不怎么样了。
可最近几次模拟考,施诗都特别认真仔细,每张试卷做完了以后她都要检查三遍才交卷,她的分数一次比一次漂亮,家长和老师脸上的笑容也一次比一次生动。
三个月以后,施诗不负众望,考进了全市最好的一所中学。
毕业晚会是下午开的。同学们把教室布置得很漂亮,教室上方和门窗装饰着很多彩带、灯笼和五彩缤纷的气球,还在教室中间悬了一根红色的绳子,上面吊了一串包装精美的各式各样的小礼包,有54份,每个同学出了一份。
晚会开始,先是刘老师讲话,刘老师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还化了点淡妆,脸上笑容十分灿烂。中考大家都考得不错,发挥正常,有几个同学还超常发挥,施诗就是其中之一,刘老师大大地表扬了施诗。说每个人都有缺点,施诗原来在学习上有点粗枝大叶,上课不够专心,可后来她改了,只有改正缺点才能进步,要大家向施诗学习,在新的学习阶段争取更大的进步。
然后,是自娱自乐,每个同学都上台表演节目,唱歌、跳舞、诗歌朗诵、小提琴独奏……什么都不会的学猫叫狗叫,弄得教室像个家禽养殖场,大家笑得人仰马翻。
最后是互赠礼物,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揉成一小团都放在一个纸箱里,就像摸奖一样,你摸到谁的名字你带来的礼物就送给谁。
大家一个个地上台摸,摸到的纸团交给班长任佳妮,任佳妮展开一看,大声报出一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同学就喜滋滋、兴冲冲地去领属于他的礼物。有的同学愿意把礼物当众打开给大家看,有的不愿意,想给大家和自己留一份悬念,可大家都很好奇,嚷嚷着要他打开,教室里真是吵开了锅,施诗也哇啦哇啦叫得很响。
终于,轮到施诗了,她上去随手摸了一个纸团交给任佳妮,任佳妮展开叫了一个名字:
“冬瓜!”
一叫完任佳妮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叫的是谁,她呆住了,嘴巴张得圆圆的,还保持着说“瓜”字的嘴形。
教室里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大家的表情都有些震惊和古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冬瓜!怎么会有冬瓜!?
大家互相看来看去,最后都拿眼睛看着任佳妮——大家的意思很明显,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是看错了!
任佳妮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她又看了一眼纸条,没错,上面赫然写着:冬瓜。
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于是,她求助般地看着施诗,拿着纸条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施诗听到任佳妮叫冬瓜的时候只是有一点点吃惊,冬瓜?他也来了吗?她低头想了想,是了,毕业晚会,同学们最后一次相聚,冬瓜怎么能不来呢?而且,潜意识里,施诗应该想到冬瓜会来的,她的那份巧克力礼物不就是要送给他的吗?
可是,刚才任佳妮清清楚楚叫到“冬瓜”,施诗听到了,冬瓜肯定也听到了。这个时候刘老师回来了,见教室里气氛不对,就问:“出了什么事?”
施诗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她走过去,抬头一看,发现她的礼物真的不见了。
施诗盯着刚才悬着礼物的那个位置,痴痴地出神。
刘老师疑惑地望着她:“怎么啦?”
施诗轻轻舒了口气,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忘了带礼物了。”
六
临近黄昏,校园里安静下来了,毕业班的毕业晚会陆续结束了。施诗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拿出一叠厚厚的“今天要写的作业”一页页地看着。
这些纸质是不一样的,多半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也有一些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比较特别点的是有一张是书签,有一张是《千与千寻》画片,还有一张居然是施诗给他的巧克力的包装纸,背面欢快地跳跃着几个手舞足蹈的字——今天没作业,玩吧!
施诗还记得当初她看到这几个字时,心情也跟它一起手舞足蹈了。居然没有作业,真是千载难逢!那天施诗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痛痛快快地看了一个晚上的电视。
好些纸条上除了要写的作业以外,后面还有“还有”,那多半是老师叮嘱的要做的事。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这一张——“还有,回家时要记得去书店看看,《美琪》到了没有。”
《美琪》是冬瓜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片,一天一集地跟着电视看很不过瘾,冬瓜想买碟片,就让施诗帮盯着,她放学回家刚巧要路过书店。
还有一张的“还有”是这样——“你不可以再和李岩说话!”
口气有几分蛮横,冬瓜总是很温和的,他很少这样。李岩是个大帅哥,说话很逗,喜欢和女生打打闹闹。但看不出他和冬瓜有什么矛盾,为什么不能和李岩说话?冬瓜也不解释,到现在施诗也弄不明白。
一张张看完后,施诗觉得她几乎是把她的整个小学阶段又温习了一遍,每一张纸条都提示了一些细节,纸条的内容很平凡,细节也很平凡,一个女孩的小学生活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可是有着这一叠厚实的记载,施诗就一生一世也忘不掉了,这是施诗某一个阶段的编年史。
看完后,施诗伏在桌子,闭上眼睛。施诗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亲近这张课桌了。她用了六年的桌子,和冬瓜一起用,他们一直在一起用着它——施诗是这样认为的。桌面凉凉地贴着她的脸,有一丝淡淡的木板和油漆的清香沁出来,施诗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分难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非常想看到冬瓜,比任何时候都想,她觉得这一刻要见不到他,今后永远也见不到了。
来吧,冬瓜,坐到我身边来!
施诗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将手伸进抽屉里,手指慢慢地从中间隔板的缝隙间探过去,那边,一根手指钩住了她的手指,软软的,凉凉的,没有汗,仍是像什么动物的触角。
施诗慢慢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她身边的冬瓜。
施诗对冬瓜笑笑,冬瓜也对她笑笑。她仔细看着冬瓜的眼睛,却不能从冬瓜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但施诗一点也不害怕,不管怎么说,她又看到了冬瓜。
“我知道你没有走,你就在我身边。”
“我真走了你又该被罚作业了,再说了,还有巧克力呢。”
“好吃吗?”其实施诗知道,冬瓜是不能再吃巧克力了,他只是拿走了它,为了不让她失望。
“好吃,法国的确实不错。”冬瓜还忍不住咂了咂嘴。
“那,以后去法国?”
“我、我去不了啦。”
“不,拉了钩的,你说话不算数。”
“可以换一个地方吗?”
“哪里?”
“天堂。”
“好。”施诗想了想,觉得天堂肯定比法国好。
“那我先走了,在那里等你。”
“你需要等很久吗?”
“不,最多一天吧。”
“一天?”
“天堂的一天是人间的一百年。”
“好吧,拉钩。”
施诗将食指穿过抽屉中间的缝隙,冬瓜凉凉的手指钩住了它,彼此许下了一个百年后的约定。然后冬瓜说:“我要走了,你再把眼睛闭上,不要看着我离开。”
施诗听话地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身边空了,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窗框恰巧框住了一朵镶了金边的彤云,如一幅绚丽的油画,美极了……
我的大学逃课生涯【3】
上午的管理信息系统课,老师又点名了。
呵,我还算比较幸运,本周第一次或者说唯一来的一节课,正赶上老师的钦点检查,真可谓是祖上烧了高香,谢天谢地。
听同学们私下里议论:“此次点名不在的,在期末考试中一律会不及格。”我的妈,还没经过法院审判,就直接执行死刑了,比德国的盖世太保、民国时期的军统还要恐怖,起码人家杀个人还得策划一番呢,而老师“杀人”就从来不见有沾血的,信手拈来,也够狠。
我有一哥们,点名的时候,还在寝室做着春秋大梦呢。
慌乱中,我趁应答“到”的工夫,连忙给他发了短信,让他速来教室寻求生机。
如果起床速度够敏捷并省去诸多程序,一溜小跑冲进教室,再气喘吁吁的给老师编个来晚的理由,怎么着也能从轻发落,算迟到吧。
如果起床后还想洗个脸,刷个牙,对不起,那就死定了。
没想到哥们的速度还真快,不到五分钟,就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从宿舍的床上飞到了教室的椅子上。
躺着的姿势还没变,不同的就是身上多了件衣服,咋一看,居然还是反着穿的。
我想兄弟这下可真够惨的,从寝室到教学楼,大脑中该是一片空白吧,我们教室在五楼,就算坐电梯,那也得正好赶上才行。
看来生机还真不好找,好歹这次哥们算过关了,只是被全班同学看到反穿衣服的滑稽样,的确有点难堪。
说起来,点名是有种把大家纠集到一起的功能,但这课听起来实在是索然无味,比鸡肋还鸡肋。
趴在课桌上睡了一节,感觉头有些晕,像中了无色无味的毒一样,迷糊中突然想起上星期我好像被点了三次名,顿觉脑中清醒许多。
我回忆了好大一会,终于想起来了:“哦,自己上周确是被点了三次,一次是辅导员的课点的,一次是被心理学老师的男朋友(男朋友为她代课)点的,而另一次,可他妈也真够惨的,被系学生会给点了。
一周内被盖了三次帽,也可以算榜上有名了吧!”
听说被系学生会点着了,还要出布告,给予警告。
当时听到这些,我心里的确一惊,可后来一想:“自己在系里正没出过名呢,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岂能错过,嘿嘿!有点难得呀!”
说实话,点名出布告,也无非是给形式主义中又增添了一些垃圾。
是学生谁没逃过课啊?只不过是逃多少的问题。
负责点名的学生会里逃课多的比我有的是,你们点名的时候就不心虚呀?记得当时哥们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快到教室,他们先给我周旋一阵,拖延时间。
我一下慌了,连忙穿衣服找鞋,可不到一分钟,我又迅速安静了下来,我给哥们回电话:“不用拖了,让他们随便吧,别说是学生会,就是院长在那,我也不去。”挂断电话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终于牛逼了一回。
没顾着想那么多,脱掉刚穿好的衣服,一头扎进被窝,继续睡觉了……
其实,我逃课是有着悠久历史的。
从小学到大学,我最喜欢的一门课就是“逃课”。
以前,我也产生过既然那么喜欢逃干脆不上的想法,但在父母百般的阻挠下,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再说,当时我也是无计可施,不上学,我干吗去呀?什么都不会,出去还不是喝西北风,不如呆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平日里还能缺几节课,也蛮有意思的。
就这样,我逃课的习惯不但没改掉,而且逐渐加深了。
我在小学、初中甚至高中逃课的程度都没有现在的厉害。
那些时候觉得学的课还挺有意思,能听到很多新鲜而又有用的东西,再加上课程紧,学习压大,所以逃课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有急事的时候,才下定决心去逃。
即便是这样,偶尔的几次还是被老师逮个正着。
那时处罚起来要比现在大学里严重的多。
现在最多扣了你的平时分,最严重的也就是不及格,并没有涉及到人身伤害问题。
可那时就不一样了,如果被老师抓住逃课,轻则写检查、罚站,重则可能就需要老师亲自动手了,揪你耳朵、踹你两脚,看起来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现在想起来那些当时侵犯过我身体的老师,才懂得做到“为人师表”是多么的难。
现在是大学了,当然我们都知道了自己所拥有的权利,所以老师们们也从来没有向我们动过手。
基于此,我逃课就变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在大一的整个学年内,我都记不清我到底逃了多少节,只记得上课完全依自己的感觉,想去就去,不想去拉倒,真正达到了“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境界。
那时逃课不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最主要的还是所学课程的无聊透顶。
我不敢断定那些知识将来是不是真的有用,但给我们传输知识的有些老师实在差的可以。
且不说他们知识的贫乏,个别老师讲课竟然用方言授课。
试想一个现代化的大学如此跟不上时代的发展,难免让人生出厌烦情绪。
记得有一位教英语的老教师,按年龄估计早该退休了。
可他仍“坚持”在讲台上给我们“传道、授业、解惑”,颇有孔丘大家的风范。
只不过一口流利的山西话与英语搀杂在一起,让我们不但没有解惑,反而更加迷惑了,一时间竟分不清他说的是英语还是家乡话。
这种情况我曾在系里的学习工作会议上反映过,但系领导说现在师资力量确实紧张,等我们了解一下再说,然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如此态度,如此课堂,怎不让我这类逃学族增加无穷的动力。
大二的上半学期,因为考试课的突然增多,我逃课终于有了收敛。
但由于大多课程属于文科性质,不必赶的那么紧,所以习惯依然在延续。
平时坐在班里应付老师,其实学到的东西是很少的,只有到临近考试的时候,我才强迫多看几眼书,多费些工夫制作点实用性的小抄。
也就是这学期,我在大学度过了迄今为止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我同时遇到两位自己比较尊重和喜欢的老师。
他们是会计老师王文,外聘老师马迎飞。
王文老师课讲的好没说的,而且听她的课有种充实感,一言一行都能使人受到感染。
马迎飞,也许我从来都没尊称过她一句老师,我总觉得叫她马老师太难听,而且把漂亮的她都叫老了。
我曾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叫她飞儿。
虽然她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的英语课,但这也是我上大学以来唯一一学期全勤的课程。
她留给我们的是一种听课的愉悦和享受,一种最真实的兄弟姐妹般的亲切。
记得有次,她批评了我们班的一位男生,结果在第二节上课时,这位男生竟捧着一大束鲜花冲上讲台向她道歉,飞儿当时就傻了,红着脸不知怎么办才好,在全班同学的欢呼下,她才接过鲜花,而整个人却害羞得钻到讲桌下不肯出来,我们费了好大劲才让她挺直身体。
她还极力为自己圆场:“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呵呵,那时侯我就觉得她只是我的一位好朋友,而并非老师。
如今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就像是一道幸福的涟漪,渐散渐远,而又难以忘怀……最近有在网上碰到她,我还能很调皮的叫她一声美女或是飞儿。
我知道她不可能再教我,但有种感觉,我想以后都很难再有了。
迷迷糊糊进入了大二下半学期,也就是我现在的处境。
所开的课又变的乏味起来,开学两个多月了,我早已恢复到了以前的逃课状态。
四月的末尾,天气连续的放晴,每日渐高的气温,热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性的缺课,每周也就出现在教室一两节,其余的时间就呆在宿舍上网或工作。
对我来说,逃课的理由显然很不充分,除了课实在无聊之外,我总觉得上课不如打工挣钱来的实际。
与其违心的掂本小说在课堂上熬时间,还不如干脆不去来得清闲,两则关键的差别也就是个点名问题。
我向来是个懒得请假的人,反正不想去,就应该有被点着的心理准备,何必再编写不着边的理由来咒自己呢?听说过一个笑话:“有一个学生向老师撒谎说他爷爷死了,需要请假回家,老师信了他。
结果没过多久这个学生和他爷爷同时出现在学校,老师问:‘你爷爷不是已经死了吗?’学生回答:‘是呀,可他又活了,他有点搞不明白老师出了车祸,怎么还能批请假条。’”这个学生聪明的真是可以,竟然能两面骗得成功,显然他的理由在两边都是充分的,也难为他了。
记得一次有位老师在课堂上宣布:“凡多次无理由请假的,考试成绩要扣分。”我当时心里就好笑,什么叫无理由请假,自己造的词吗?谁请假能没有理由,不管撒谎还是事实,能应付过去就行,你能说别人的理由是假的吗?所以从这一点看,老师还不理解我们。
前几天忘了是什么课,我和同宿舍的另一个兄弟都没去。
放学后,有同学传来“喜讯”我和他都再次被老师亲切关照了。
我还无所谓,可我那兄弟却显得有些按奈不住了,他这周也就逃了一节,偏偏如此倒霉竟给撞上。
我想当时他肯定特生气,要不然也不会说出一句至今我仍奉为经典的话:“几吧,他(老师)除了会点名,还会干啥?”兄弟还真有高见,我当时也跟着他发表评论说:“你就可怜可怜老师吧!他没本事让学生来听他的课,手中剩的唯一的权利也就是点名了,哎!大家都不容易呀!”
一连几星期的不上课,我内心里也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也想过这样一直逃下去,毕业时可能不会有好结果。
但就算不逃课,毕业时就会有前途吗?我们会不会真的像一群水中的游鱼,开始的时候,有的浮在水面,有的沉在水底,而到最后,在水底的浮了上来,在水面的却沉了下去。
我不敢肯定,我甚至庆幸这并不是一条真理,它也有被打破的时候,只不过改变它,会很难很难……
对于我的未来,我不抱有多大希望。
有些人可能希望毕业后赶快找到一份好工作,而有些人也许正积存着底气准备考研。
但不论是哪一种选择,我想都要比我这种浑浑噩噩天天混日子的人要强。
有人说:“考研的人像猪一样的活着,找工作的人像狗一样的活着,而我这种既不考研又不准备找工作的人过的就是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了。
话虽有些粗,但却很形象的描绘了现实的情况。
每天早上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今天有什么课可以逃或是想想今天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我突然发现我和《草样年华》里的邱飞是如此的相似,厌学、厌考,对自己的专业没有丝毫的兴趣和信心,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我没有邱飞那么大胆,在考试时离校出走,也没有他那么走运,竟然同时可以泡好几个女孩子。
我没有女朋友。
所以逃课的日子里,我只能呆在宿舍上网或去图书馆看看杂志,偶尔也去操场踢球,但这样的机会总不是很多。
因为操场开放的时间常常只限于日出前和日落后,日出前我还没从美梦中惊清醒,而日落后,铺上草皮的足球场就俨然变成了一张大床,上面躺满了甜蜜拥抱的男女,昏暗的灯光下甚至可以看清他们摆出的各种姿势和动作,有点让人“酸”不忍睹。
而且第二天早上你会发现,碧绿的草坪上扔满卫生纸、瓜子皮……这种情况常常令那位拎着大桶的环卫工人望“场”兴叹,搞不懂晚上还能做什么“运动”,竟然产生这么多垃圾。
无所事事的日子,状态是迷茫的。
我就像只迷失方向的流浪狗不知该去往何方,校园里除了图书馆和操场,其他都不是我喜欢驻足的地方。
有时候我倒想把我的课程变成一根骨头,哪怕没有一点肉,能吸引我也好呀!只可惜我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无聊时,我会在传奇世界里畅游一番,在BBS上疯狂灌水,去浩方平台里练上几把枪,以此来打发寂寞的时光。
我并不沉迷网络游戏,但它常常却成为我消遣时间的唯一方法。
我也会在下课铃响过后,和兄弟们一起站在窗台前,看成千上万的人从教学楼里涌出,人潮会将我的视线淹没,而我的目的也无非是极力搜索着漂亮MM。
如果我的目光能突然间定格,那一定是我发现了离开寺院,才能不去听那一阵阵亘古不变的钟声……
时间真的过的好快,转眼间本学期就折去了二分之一,我又要为期末的考试而逼迫自己忙碌了。
但至少在考试来临前,能逃的课还是可以逃的。
人生几何,得过且过,我坐在老师刚点过名的课堂上写下这些文字时,心里突然涌动出莫名的悲哀,我想那悲哀其实是因为自己。
抬头看看窗外,太阳早已升起了老高,也许再过几分钟,当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如释负重,期待已久。
而整个校园又将再次陷入解脱后的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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