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散文
一切存在严格地说都需要“时间”,那么时间是什么?看看下面的文章感悟时间吧!
时间
时间证实一切,因为它改变一切。
气候寒暑,草木荣枯,人从生到死,都不能缺少时间,都从时间上发生作用。
常说到“生命的意义”或“生命的价值”。
其实一个人活下去真正的意义和价值,不过占有几十个年头的时间罢了。
生前世界没有他,他无意义和价值可言的;活到不能再活死掉了,他没有生命,他自然更无意义和价值可言。
正仿佛多数人的愚昧与少数人的聪明,对生命下的结论差不多都以为是“生命的意义同价值是活个几十年”,因此都肯定生活,那么吃,喝,睡觉,吵架,恋爱,……活下去等待死,死后让棺木来装殓他,黄土来掩埋他,蛆虫来收拾他。
生命的意义解释的即如此单纯,“活下去,活着,倒下,死了”,未免太可怕了。
因此次一等的聪明人,同次一等的愚人,对生命的意义同价值找出第二种结论,就是“怎么样来耗费这几十个年头”。
虽更肯定生活,那么吃,喝,睡觉,吵架,恋爱,……然而生活得失取舍之间,到底就有了分歧。
这分歧一看就明白的。
大别言之,聪明人要理解生活,愚套人要习惯生活。
聪明人以为目前并不完全好,一切应比目前更好,且竭力追求那个理想。
愚蠢人对习惯完全满意,安于现状,保证习惯。
(在世俗观察上,这两种人称呼常常相反,安于习惯的被称为聪明人,怀抱理想的人却成愚蠢家伙。)
两种人即同样有个“怎么来耗费这几十个年头”的打算,要从人与人之间寻找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即或择业相同,成就却不相同。
同样想征服颜色线条作画家,同样想征服乐器音声作音乐家,同样想征服木石铜牙及其他材料作雕刻家,甚至于同样想征服人身行为作帝王,同样想征服人心信仰作思想家或教主,一切结果都不会相同。
因此世界上有大诗人,同时也就有蹩脚诗人,有伟大革命家,同时也有虚伪革命家。
至于两种人目的不同,择业不同,即就更容易一目了然了。
看出生命的意义同价值,原来如此如此,却想在生前死后使生命发生一点特殊意义和永久价值,心性绝顶聪明,为人却好像傻头傻脑,历史上的释迦,孔子,耶稣,就是这种人。
这种人或出世,或入世,或革命,或复古,活下来都显得很愚蠢,死过后却显得很伟大。
屈原算得这种人另外一格,历史上这种人可并不多。
可是每一时间或产生一个两个,就很像样子了。
这种人自然也只能活个几十年,可是他的观念,他的意见,他的风度,他的文章,却可以活在人类的记忆中几千年。
一切人生命都有时间的限制,这种人的生命又似乎不大受这种限制。
话说回来,事事物物要时间证明,可是时间本身却又像是个极其抽象的东西,从无一个人说得明白时间是个什么样子。
时间并不单独存在。
时间无形,无声,无色,无臭。
要说明时间的存在,还得回过头来从事事物物去取证。
从日月来去,从草木荣枯,从生命存亡找证据。
正因为事事物物都可为时间作注解,时间本身反而被人疏忽了。
所以多数人提问到生命意义同价值时,没有一个人敢说“生命意义同价值,只是一堆时间”。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是一个真正明白生命意义同价值的人所说的话。
老先生说这话时心中的寂寞可知!能说这话的是个伟人,能理解这话的也不是个凡人。
目前的活人,大家都记得这两句话,却只有那些从日光下牵入牢狱,或从牢狱中牵上刑场的倾心理想的人,最了解这两句话的意义。
因为说这话的人生命的耗费,同懂这话的人生命的耗费,异途同归,完全是为事实皱眉,却胆敢对理想倾心。
他们的方法不同,他们的时代不同,他们的环境不同,他们的遭遇也不相同;相同的是他们的心,同样为人类向上向前而跳跃。
植满时间的疼痛
夜色深深,如无尽的忧伤,笼罩着闷热的天地。
在川北南充县大通乡楼子沟一座叫晒谷坪的丘陵山堡上,一个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男孩,像野狗一样蜷缩在几丛嚣张着锯齿的芭茅炎炎七月的缝隙里。
他一会儿泪眼蒙眬地躺着看夜幕遥挂的星星,一会儿又悲伤地打望已将他屏蔽在外的家的方向,打望那低矮的瓦房透风的墙壁传过来的一豆摇曳的煤油灯光,和与他隔着距离的亲情。
穿过沉郁压抑的黑夜,随着灯光传过来的,还有父亲对他的咒骂:“只要发现他在哪儿,一定要打死他!”
这是啥父亲啊?
他有家难回的起因是他初中毕业时只顾饕餮理想的盛宴,一意孤行地将升学志愿填了高中,想读完高中后考大学,让自己未来的人生浪漫地沿着期盼节节攀高。
而父亲则认为成绩很好的他该考中专,说考上中专他不仅能吃国家粮,还能减轻家里负担。
父亲用老皇历的经验粗暴地干涉他的未来,他心里还窝着火呢。
父子俩言语不合,他便被脾气暴烈的父亲赶出了家门。
蚊子,如同轰炸机般在他的身边盘旋,并不时俯冲,伺机贪婪地叮咬他伤感窘困毫无呵护的身体,钻心的痛和难忍的痒在全身流淌,跟他稚嫩的内心一样悲凉、焦躁和绝望。
……
这是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末一个夏天的真事,那个孩子就是我。
本是人生春暖花开的季节,却过着枯黄萧秋的日子。
无论岁月怎样嬗变,少年时的类似痛苦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灵里。
那时的我憎恨父亲,这种恨,形影不离地伴随着我的成长。
俗话说,远怕水,近怕鬼。
虽然鬼这种东西也许根本不存在,可在僻远的楼子沟,却处处都有着与鬼相关的传说。
从小听老人讲得多了,恐怖也便植进了心房,天一黑,我就觉得夜色中总是鬼影幢幢,聚散不定,而不敢出门。
但可恶的父亲有时为了惩戒我的不听话,便要在夜色深深之时将我逐出家门,让我去坟茔遍布的自留地里摘萝卜缨子回家喂兔子,如果不去就得挨揍。
被父亲揍的那个难受滋味,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到的,成长岁月里的我,身上总是被他以我不听话为借口,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最狠的一次是他将一根一指宽的竹片在我屁股上打成了丝丝,我的屁股被击打得血肉模糊,伤疤和血水甚至与内裤粘在了一起,结成了痂……
为了避免皮肉之苦,我只能冒着被鬼吓破胆的危险,逆来顺受地一个人摸黑去曾产生过不少鬼故事的自留地给兔子打草,宁愿被鬼吓死,也不愿意被父亲打死。
少年的天空清洁而亮堂,棉花团一样的云朵飘在蓝碧的天幕之上,阳光明媚地普照着澄澈苍穹下的万物,景色纯美得就如同油画。
但我的心空却雾霾沉沉,各种风景总是事不关己地与我保持着无法接近的距离,甚至颠三倒四,阻碍着我的行止。
虽然淹没在时间的海洋里已经许久,但有一份自豪依然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初中毕业那一年,我是整个南充县大通区所辖大兴、大通、新庙、龙池、永兴、大观、一立七个公社中,唯一一个考上了四川省重点中学龙门中学高中部的学生。
可是,那份在别人眼中光耀门庭初绽的荣光仅仅熠闪了几天,便被穷困现实的阴霾泯灭了——龙门中学离家很远,必须住校,而住校我每个月就要花30元生活费。
面对一穷二白的家境,父亲断然拒绝送我去该校读书。
即便我的初中班主任杨兴和老师,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去“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愿意从自己仅有的30元工资中每月拿出15元来资助我,另15元请父亲先贷款,待我考上大学、工作后再由我慢慢还,父亲也不接招。
最后,我黯然地选择了离家很近、教学质量很差的大通中学就读。
父亲的专制和决绝,成了我少年天空明媚理想再难重光的幽暗。
要知道大通中学是南充县教育系统无人疼无人爱、可有可无的农村二年制高中,而当时城里的高中都是三年制,自己学两年高中课程,去与读了三年高中的学生一起参加高考,再加上两所学校学习氛围及教学质量的巨大差别,考上大学的希望能有多大啊?
事实上,自打我一脚跨入大通中学的校门,我就明白自己原本高大伟岸阳光普照的理想,已忧郁而伤感地远离。
在唯玩不唯学的农村中学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我只能成绩一枝独秀地与臆想出来的城市中学成绩优异者博弈,独孤求败。
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师都愿意资助我读书,亲生父亲却如此冷血,这让我不知哭了多少场。
那时,我的心在春天的年纪里,盛满了秋风里丘陵般颓败杂芜的不平和冬天毫无生机的萧瑟荒凉。
岁月绵长,怨恨绵长。
时间以相同的方式,一寸一寸地传递着疼痛。
我对父亲焚心般的恨,甚至也跟我母亲的早逝有关。
母亲是我一生的温暖,和灵魂深处的美丽。
她生于四川乐山殷实之家,祖上有田地、工厂。
抗日战争爆发后,外公还曾变卖商产,买飞机支援前方将士抗日。
但这朵生长自城里、毕业于四川财经学院、跟央视前播音员罗京的父母是大学同窗的娇花,自从跟随我的军医父亲转业回乡,来到南充县大通公社农村后,便成了一个普通的村妇,和五个孩子的母亲。
曾经在都市里娓娓吟唱的青春和爱情,被烟尘浸染;布衣褴褛,食不果腹的现实,如寒霜般铺满她的世界。
一颗柔弱而书香四溢的心,惊异地感受到了贫瘠丘陵无奈而又无从选择,还不得不被迫接受的从未有过的荒凉。
动荡的风凌乱地将日子吹得东倒西歪,胸中文墨与一腔夙愿,最终在力不从心的坚守中消散。
最令人痛心的是,水土之异、扶老携幼让母亲落下胃病,她因此而做了部分胃切除手术。
自此,她再不能干重体力活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家庭妇女。
贫穷如刀,摧残着母亲的健康。
渐渐地,她身体差得连在屋后小路上走一走,也得拄一根棍子才行了。
更不幸的是,因为无钱治病,她的生命时针,最终停摆在了49岁那一年。
母亲短暂的一生,如鲜花凋谢,让我悲痛扼腕的同时,也强烈地恨起父亲来,是父亲的无能,才导致了家庭的贫穷和母亲的早逝。
回想风雨飘摇的成长,我的心事像荒草一样繁茂冗杂,觉得自己是在冰寒彻骨的苦水中泡大的。
因粮食不够吃,一家子所吃的饭差得就像悲伤一样令人难以下咽:苞谷糊糊稀得能照见扑满泪花的人影;红苕腐烂变质得发苦还煮来吃,我吃后不久胃里便翻江倒海地呕吐,又时常因呕吐后腹中空空而饿得头昏眼花——这种饭竟然比生产队的忆苦思甜饭还难吃。
有一年天旱,川北的天空虽然紫阳高照,但百姓的生活却幽暗无边,不仅粮食减产,连牛皮菜也被蚜虫糟蹋得成了煤球状,且上面的虫子和虫子分泌物怎么洗都洗不掉。
即便这样,这种菜也没有多的,需掐指细算计划着吃才行。
这种日子的苦涩程度,可以用一个故事来衡量。
那是一个清风丽阳的晚春的中午,我们正准备吃用这种球状的牛皮菜和着麦麸、以及能搪塞肚子的美好共煮的稀饭时,一个外省的乞丐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越来越寡淡的炊烟经过我家门口,向我母亲讨饭。
虽然我家一人只有一碗这种能让生命苟延残喘的饭,善良的母亲还是心生慈悲,从大家碗里给乞丐拼出一碗来。
那个饥肠辘辘的乞丐感激地端起碗来,但美味的善良代替不了饭食粗鄙和怪异的口感,他刚喝了两口,便再难下咽,含着泪对我母亲说:“大姐,你们过的日子比我这个叫花子的日子还苦啊!我这里讨到了两块钱,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点吃的吧。”
有人说,成长不是衣服越穿越小,裤子越来越短,而是心跟梦想一起越来越大。
但我所穿的衣裤原本就是小的、短的。
因为它们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程序般地流转。
当衣服传递到我的位置时,哥哥们穿过的这些衣裤几乎全是补丁重重的露脐装、露腿裤了。
这种已被汗水层层浸染积满斑驳尘垢和岁月痕迹的百衲衣,在夏天穿着倒还凉快,到了冬天可就惨了,破烂且露脐露腿的衣裤,根本无法抵御萧瑟寒风的侵蚀……
大冬天没有合体且厚实的衣裤御寒已然很惨,没鞋穿那就更惨。
童年的冬天我几乎都是打着赤脚走过来的,成长岁月的雪地上留下赤脚踩出串串蹒跚脚印的同时,也留下了一路的可怜和哀伤:脚掌不仅时常被冰碴子刺破出血,还冻肿得如同大面包;最痛苦的是脚后跟时常冻得开裂出筷子般粗的口子,不时流血,甚至感染流脓,烂得几乎能见到骨头……
年华如梦,我的日子却违迕时序颓唐荒芜,过得连梦也没有。
我恨父亲,我觉得要是父亲能干一些,或者像村里别的男人那样穷得无计可施之时,能在月黑风高之夜出去偷些集体地里的红苕、苞谷等粮食,我们也不至于饿得这么可怜啊!又或者,如果父亲在秋天,将山上的芭茅花、野棉花采摘回来,或者捡些鸡毛鸭毛洗净晒干当成棉花使用,做成棉衣、棉裤,那自己冬天也不会冻得这么惨啊!
我母亲的安葬仪式办得很风光——父亲请了两帮锣鼓唢呐队来操办此事,但已被悲痛刺伤骨髓的我心中的感受却并不好,我认为父亲将母亲的丧事办得如此隆重,不过是刻意做给亲友看,借以证明他对我母亲好。
或者,是他为了消减对我母亲曾经关心不够的愧疚和罪过。
看到在亲戚朋友之间穿梭应酬,脸上除了疲惫却并无多少悲伤、更无一滴眼泪的父亲,我感到无比恶心。
终于,在父亲又一次给那些办丧事的人慷慨付款之时,我与他吵了起来:“你这么有钱,为啥不在我妈重病之时,将钱花在她身上?你现在这样做有用吗?能消除你心中对不起我妈的愧疚吗?”
我当着众亲友的面质问父亲,声如雷霆地颠覆着不明真相的人们对他的赞叹,将他竭力维护的面子摔得粉碎。
父亲大光其火,他恶狠狠地冲过来要揍我。
但终究有那么多亲友劝架和阻挠,他未能得逞。
悲痛欲绝的我并没有就此打住,我又借势对他发誓说,如果他今后要找后妻,我长大后就不认他!
曾经宏阔的理想被冷酷的父亲扼杀,灿烂的人生阳光变成了丑陋的残影。
然而,我并非是一个不孝的人,我恨父亲留给我成长岁月里的累累伤痕,恨父亲舍不得花钱让我去读令人羡慕的省重点中学,而最终鹤立鸡群般地在一所被人诟病的普通农村中学完成两年高中学业,在拙陋而自惭形秽的毕业季与城里的三年制高中考生一起比拼高考,且最终在几乎累得不成人形的情况下,成了班上唯一考上大学的人。
但大学毕业后,我却从第一个月开始便连续不断地给父亲赡养费。
岁月辗转中我磕磕绊绊地长大成人,我曾经痛苦和羞辱的记忆也在岁月中一直保鲜着,但我对父亲却越来越好,这种好有时候令我自己也觉得嫉妒甚至愤怒。
当然,我对父亲的好,不过是晦暗的成长疼痛,被我刻意地用辽阔的光明进行了覆盖的结果。
我明白,这准确地说是一种言不由衷的依理而为。
我觉得父亲怎么说也生养了我,就算他因无能而穷困得只能让我顿顿喝白水,但这充饥之水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父亲从井里一担担挑回家且煮开了让我喝的。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白喝了这十多年的水,能不报恩?因而,我有理由强制自己忘却遥远的记忆。
也许,人的一生注定会有许多东西迷失在遗忘的路上。
无论主观还是客观。
我无意抛弃曾经痛苦的记忆,而时光,终究成了磨灭一切恨懑的利器。
看到曾经健硕伟岸的父亲,已在蹀躞摇摆的人生路上,斑驳得如冬天的枯蒿,我坚硬的心开始变得柔软。
刚参加工作的那年春节,我揉搓着无奈的情感,从一千多里外的工作单位回到老家大通乡下时,见寒风萧瑟中的父亲如摇曳的残烛苍老了许多,且床上依然盖着薄薄的被子时,一边给父亲加被子一边数落父亲的我,竟然发现自己眼里有了泪。
这是怎么了?我的青少年总是被迫逆着幸福阳光的方向成长,因而从来都是怨恨父亲的,为啥这时看到不会照顾自己的父亲会猛然心痛?难道时间累积的意义就是提醒我,层层叠叠童年痛苦的伤痕渐次式微且如此无奈?
思绪在壮阔的往事中穿行,曾经的伤感依然鲜活,因而,我自己也吃惊了——难道我终归应该甘之若饴地扮演自己凄苦悲剧童年中的主角?
日子推移,除了在时光中变得渐渐苍老之外,父亲先前暴烈的脾气也在消减。
母亲不在了,往日贫贱夫妻拮据却又相扶相携的记忆,一定留在孤灯静夜寂寥的父亲生死两茫茫的思念之中。
我发现,没有母亲的日子里,父亲过得郁郁寡欢,寒秋衰败——他不仅要做庄稼,要养猪养鸡操持家务,还要像个老妇一般戴着老花镜缝缝补补……
父亲以前是多么阳刚,多么强势,现在却变得这么琐碎,这么凋敝,独自承受着生活的折腾,有时无事可做,却还显得那么恍惚……我心里有了一种小小的恻隐。
不过,我对父亲恨懑的坚冰虽开始融化,却依然还是恨着他的。
因为恨,我甚至在偶尔恻隐之时,还有着几分幸灾乐祸:活该!要是你之前对我母亲好一些,何至于遭这活罪?
雪花零零碎碎地飘落,寒风吹得竹林瑟瑟发抖,我的心情亦如窗外的天气,迷蒙而沉郁,充盈着一种无边无际无助的寒。
转眼,母亲离开人世十年了。
那年秋天,草木开始衰败枯黄之时,父亲的风湿病蓦地发作起来。
老屋门前的路上层层叠叠老迈的脚印,被一场场雨淋得稀稀拉拉,昔日行走如飞的热烈,也随着萧瑟的秋风飘然而去。
一幅田园风景的四季在我脑海中瞬间轮回,我的情感也随之波浪翻滚。
那时,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不该在母亲葬礼那天,说那句反对父亲续弦的狠话!不然,像现在父亲得了病,行动不便之时,还有爱人可以贴身照顾。
于是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父亲说:“爸,你该找个老伴啊!这样在你生病之时便会有人照顾。
毕竟我们当儿女的在外面工作,离你远,你要有个啥事我们也不能及时照顾你。”
父亲淡然一笑,似是事不关己:“我要找老伴的话,早就找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那你为啥不找呢?”
“虽然你妈不在了,我生活得很孤单,但我从未想过要另找老伴。
原因很简单,一是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妈更好的女人了;二是我在你妈去世后就找老伴的话,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三个人都还是孩子,万一遭后娘欺负咋办?所以,我当年就打定主意,你妈去世后我无论过得多么凄凉,多么困难,也不再找老伴。”
父亲这从未对外人道过的诺言,像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猛然撕扯着我尚未愈合自艾自怜的伤口,和经年累月的误解,我一下子愣住了,干枯的内心从来没有这么润泽和丰腴过——原来心硬如铁没少揍我的父亲,内心是这么爱我们啊!
这一刻,我抬头向着迷惘的天空,怕眼泪流出来,怕内心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流露在自己曾经多少次虚假温暖或桀骜不驯的脸上。
我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父亲,认识父爱。
这一刻,我内心一直以敌视的姿势挺立的形象也开始动摇、皲裂。
回首往事,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行为处事,有时候是偏激的,这是孤寂的心自挖的沟壑。
比如在我心中一直被恨着的父亲,其实并非那么冷血、粗暴,多少时候,父亲也流露着温情,如果曾经的我目光辽远一些,结论或许会温柔许多。
结满苦寒霜雪的那些岁月,虽然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但父亲却跟家里的所有成员一样吃糠咽菜,没搞半点跨越温饱的特殊化。
父亲从集市上路过或办事,无论是不是饭点,他都会在热闹的人潮中拖着孤独的背影匆匆走过,从来舍不得花钱去饭店独自享受。
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得经常几个月吃不上一回肉,曾为军医、军官却自降身份,回乡务农且当上一介生产队长的父亲,偶尔去乡上开会,会与同大队的其他生产队长一起在乡上吃一顿自己做的饭,这饭是乡上补助的,还有肉。
虽然肉并不多,寥若晨星,且是以炖萝卜的形式做的菜,为了让我们沾点荤腥,父亲总爱厚着脸皮把我或妹妹、弟弟中的谁带去,混一顿饭。
而吃饭时,每个生产队长所得的肉食也都是均分的,父亲总是舍不得自己吃肉,而将那些肉让给他带去的儿女吃。
如果父亲在乡上开一整天会而没带我或弟弟妹妹去的话,父亲则会将均分的肉食,装进提前带去的一个搪瓷盅盅里,带回家跟一家人分享。
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吃鱼,原因是小时候吃的鱼太多了。
家里没猪肉吃,怎么会有鱼吃呢?
生活,其实不是简单的由此及彼。
那些鱼是冬天农闲之时,父亲用排网去田里捕的。
那时的水稻田里不怎么施化肥打农药,因而鱼不少。
在冰雪寒霜的冬天,父亲总是趁生产队放假之时,将裤管扎得高高的,带着温暖的希冀,下到结着薄冰刺骨的水田里,左右开弓地用一根竹竿往排网里赶鱼……就这样,每当他冻得鼻子红红,流着清鼻涕喷着热气赤脚归来之时,总能带回几斤鱼的收获。
虽然有鱼,但由于买不起做鱼的油和调料,这些鱼做熟的过程也谈不上烹调:或者用一点面粉调了之后煎来吃;或是直接用水煮。
要知道当时我家里穷得连盐也买不起啊,所以这样做的鱼很难吃,顽固的腥令人想吐。
不过,鱼是腥臭了一点儿,可一家人从鱼身上得来的蛋白质的补充,却如同拐杖,搀扶着这个穷家子挺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挣脱固有的思维,这一刻,我蓦然觉得,同样怕腥、同样不喜欢吃鱼的父亲能在那么寒冷的天气下水打鱼,腿冻得麻木彻骨不说,还经常被田里的一些石子、树枝戳得血淋淋的,他心中如果没有装着这个家,装着对家人的爱,会这么做吗?
随着年轮的增加,往事的痛感在隐退。
我渐渐觉得,父亲曾经的冷血,也许是在锤炼自己孩子的意志,激发其生存能力和斗志。
这就跟亚马孙平原上的雕鹰一样,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学会飞翔本事,不惜将其从高高的崖上温馨的巢里残忍地扔下崖去。
“三儿,我知道你恨爸,觉得爸打你的次数不少。
可是你夏天总爱偷偷去堰塘里游泳,怕你被淹死,我总是叮嘱你别去,你却不听,我不体罚你行吗?你个性强,总是在和小朋友玩的时候与人打架,我教你和睦待人,你又不听,我不惩戒你行吗?你别恨爸,等有一天你也当了父亲,就会知道,天下父亲没有不心疼孩子的!”
“爸,别说了……”我轻轻地说。
我努力克制,不想让真实的内心袒露,但不语的苍天,还是窥见我大滴大滴从脸上滑落下来的眼泪。
没错,父亲的话柔软了我,滋补了我一直缺失的爱,并使一种悔意铺陈在我的周围。
父亲曾是我最恨的人,成长岁月里父子间哭笑不能的尴尬也总是如影随行,但我却又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吃苦耐劳影响了我的性格,刚直不阿磨砺出的我的魅力……
自此,我放下了曾对父亲的恨和怨,重拾起被刻意抛弃的美好亲情和天伦。
有的爱,一旦感悟,便不再神情枯瘦。
然而,天伦的幸福并非永无止境。
20**年过完春节,我刚将父亲送回老家,一个令人心碎的事便发生了:父亲因感冒而不停地呕吐,去医院检查时发现是贲门癌,且已晚期。
真是晴天霹雳!大哥的电话让我失魂落魄,我即刻从武汉飞回四川。
看到父亲病情如此严重,我的精神近乎崩溃。
为了拯救父亲,我决定四处筹钱请医生给父亲做手术,切除癌魔。
然而,医生却对我和大哥说了几点:一、老爷子年近八旬且有高血压,暂不能做开胸这种大手术。
二、如果调养一段时间,将血压降低后能做手术,且手术成功的话,生命可能延续半年或一年。
三、如果不做手术而采取保守疗法的话,生命也可能延续半年或一年。
四、不知道癌细胞是否扩散及其程度,如果扩散得很厉害,无论老爷子的血压是否降低,手术都不能做。
五、即使具备手术条件而做手术,手术能否成功也不确定。
事情怎么这么复杂?我和大哥顿时蒙了,一种绝望如利剑,直刺骨髓。
由于怕父亲承受不住打击,我们掩泪装欢地对他隐瞒了癌症病情,只说他的胃部出了点小毛病。
看到父亲难受得生不如死的样子,为了照顾父亲,我一咬牙辞去了《知音》杂志首席编辑的工作,回到四川照顾父亲。
杂志社编辑部在武汉,可我却在四川照顾父亲,这让父亲很奇怪:“你怎么不回武汉上班呢?你照顾我耽误了工作怎么得了?”
我不敢将自己辞职的真相告诉父亲,只能若无其事地撒谎说:“我现在已经调往成都,负责《知音》杂志四川记者站的工作了,这个记者站只有我一个人,上班不打卡,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所以工作时间很自由。”
贲门癌晚期病人吞咽困难,呃逆呕吐,食欲不振。
回到四川之后,我不仅肩负起了照顾父亲的重任,还在医生建议用中药保守治疗的情况下,研究起了治疗贲门癌的传统中药方子来,以期达到为父亲抑止癌细胞扩散,甚至康复如初的目的。
为了阻止癌细胞的增长与扩散,我研究了半夏、竹茹、旋复花、代赭石、沉香、莪术、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上百味中药,了解其属性、药性、用法及用量;研究和试吃了斑蝥、蟾酥等对癌细胞能以毒攻毒的毒药,并在著名中医、中药专家的指导下配方,以给父亲治病。
锥心的沉重中,就这样转眼过了两年。
虽然一笔笔钱,都在药雾缭绕的时光中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药渣子,但在自学成医的我的精心治疗下,父亲的病情却有了很大的缓解,且打破了医生说无论做不做手术,他都只能生存半年或一年的神话。
然而,我的努力终究没有打动铁石心肠的癌魔。
当时间跨进20**年之后,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后来孱弱得连走路也只能借助轮椅了。
再往后,他生活自理的尊严也被病魔残忍地夺走了,如山的重疾让他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人更是瘦得几乎成了皮包骨,嶙峋如削的人体标本。
看到父亲渐失人形,兀自颓败,我时常背着父亲伤心得泣不成声。
父亲刚开始戴成人尿不湿时,还不好意思,但重疾面前无尊严,曾是军医的他深知这一点。
最后,他无奈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眼角滴落下来几滴因拖累后人而自责的浊泪。
五月的川北,大地一片嫩绿,花草树木正粲然地吸收着阳光雨露蓬勃地生长。
但父亲的病却越来越重。
后来,他又便秘解不出大便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用手轻柔地伸进父亲的肛门,专注地帮其掏出那些已经硬结的屎粒。
我的平和与细致让父亲更加自责和难为情。
见状,我心痛得泪如雨下,却笑着宽慰他:“爸,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呀!你和妈生下我之后,难道我不拉屎不撒尿吗?我拉一屁股的屎,难道不是你与妈给我洗的?是屎都臭,你都不嫌我拉的屎臭,我怎么可能嫌你拉的屎臭呢?爸,只要你健康快乐,我做啥也愿意!”
是的,我的心澄明如水,我不嫌父亲拉的屎臭和脏,我愿意守候且享受这份久违的亲情。
不仅如此,我还时常悲泪祈祷: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父亲的命的话,我愿意去换!如果能将父亲的病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话,我愿意接受父亲身上的病……
弱水流沙,刹那芳华,人生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是那么短暂。
令人心碎的是,我们兄妹的一切努力最终换来的,只是刀绞般的悲痛和颠扑不破的人生结局——2015年5月21日,父亲最终不治,告别了炊烟氤氲的红尘人世,含笑往生世人缈不可知的极乐天堂。
父亲走后的这些日子,我几乎都恍兮惚兮。
比如寂静的夜晚,我在卧室或看书或写作,我感觉父亲应该在客厅孤独地坐着,因为怕看电视影响我的思绪,喜欢看电视的他一个人寂寥地出神,甚至为了节约电,灯也没开,暗度无趣的时光,就跟以往一样。
我在厨房做饭,忙碌而杂乱地调味着索然无趣的生活,恍然觉得,父亲就在我身边,帮我打杂,剥剥蒜,择择菜,或者淘洗些什么,且不时幽默地与我聊说旧事,语气亲和。
我坐车出行,目光所及蜀都大道匆促奔走的人丛中,眼前总会浮现父亲为了帮我节约车费,与我一起不辞辛苦地以散步减肥为借口,徒步从春熙路往家走着的情景,父亲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却兴高采烈。
我孤独地做好饭,拿碗盛饭那一刻,却总会满眼是泪,因为手执之碗,是我专为曾是农民的父亲不错的饭量而买的大碗,但父亲的饭量却终止于连水也咽不下的贲门癌……
白天,挥之不去的哀痛中看不到影子的父亲总是与我相伴。
夜里,慈祥的父亲却又经常来到我的梦中,健康依旧,笑容依旧。
但心里明镜似的我,知道一切场景都是倒流时光里层层叠叠的影子,即便在梦中。
眼泪也因为不可逆转的温馨岁月而汩汩如泉,从阳光明媚的梦境,流淌到夜色深沉的现实。
哭声流转,枕巾濡湿,悲怆与凄惶痛断肝肠。
这些日子,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谁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在往昔岁月里留下的恨与爱。
但是父亲却一直驻留在我的心中,驻留在我的思念里,一天也没远离。
在父亲生前,怕太肉麻而羞于袒露心迹的我,从未向他表达过爱,但此时,我却满眼是泪地忍不住要对他说:
爸,我真的好想您……
时间的味道
春节期间,杭州几乎都是阴雨天气,因为没法出门,所以就有大把的时间享受那份难得的清静。
忽一日突发奇想,要探究关于时间的问题,这不,又给自己出了道十分的难题。
盘点过去的风雨历程,不乏有些情节,在脑海里久久存放,常常忆起,是时间洪流怎么也荡不去的深刻纹理。
纷繁多彩的万千生灵,与时间如影随形,时间创造了自然,改变了山河,刻画了众生的肉身,还有我们的灵魂,时间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地贴近我们。
杰作一次次地完成,却又一次次的被抹去,精彩一次次的呈现,更是一次次的被颠覆,新奇总在毁灭后诞生,仿佛就有着那样一双神手,在精心创作这一切的新奇,而又不屑一顾地将她丢弃。
这就是我们所感知的时间,她集创造与破坏于一身,让希望与失望并存,将梦想与现实牵连,把生与死,新与旧成与败神奇地串联。
有人说年年岁岁的花相似,而哲学家的思维却不与苟同,世界上没有一片叶子是一样的,那花就更不必说了。
我想说的是年年岁岁花相似,相似的只是美丽和惊艳,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同的是容颜与运程,时间创造美好与精彩的同时,也酿制苦难和辛酸,过程成就时间的味道。
时间的味道原本平平淡淡,清淡是生命不可或缺的天然元素,是平凡人大部分经历。
有的时候,时间的味道会因为我们的心情和境遇不同,而变得浓烈或厚重,“苦难的岁月”,“辛酸的日子”,“甜蜜的时刻”,是浓厚的时间味道。
时间的味道对每个人是不尽相同的,对时间味道的感知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同在一片阳光下,也许有的人的心情就不那么豁亮,而有的人即使在阴云密布的境况下也能泰然处之。
人生苦短,百味人生,这是给予短暂人生的品尝与写照,光阴无价,白驹过隙这是给予时间的遗恨与无奈。
时间是直线,依附于时间存在的事物是线段,时无起止而间有始终,一天的时间,一月的时间,一年的时间,一辈子的时间,说的都是有始有终的区间。
上天给予你时间是对你存在的肯定,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个体的不存在而丝毫的缺损,时间堆积成的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此事真的就古难全。
等待中的时间是多味的,掺杂甜甜的、苦苦的、酸酸的、涩涩的味道,等待中的时间有足够的漫长,应该是默默期许的版本。
一件事的尘埃落定,一个人的姗姗来迟,花儿的开放,果实的成熟,苦难的结束,幸福的降临,等待不是不期而遇,它有着鲜明的目的性,等待的结果是或有事项也许不尽如人意。
等待中的乌发在挥之不去的思念中变白,等待中的清泪在灯火阑珊的牵挂里熬干。
这样的等待是七夕镜湖里的河灯,是中秋明月下的桂馨,是似有似无或强或弱的心电感应,是灵魂感召沉稳于风雨飘摇变幻无常的格局,或许征途是遥遥无期意韵也闪闪烁烁。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等待几乎占了她的大半辈子的人生,她的故事让人潸然泪下。
丈夫因欠单位的巨额货款,早早地离家出走,在外东躲西藏,后来是音讯杳无,把妻儿老小全给忘得一干二净,而她却把等待的时光缝进绣花的鞋垫里,一年一双满满地全是泪痕。
一个孱弱的女人要拉扯着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还要照料公婆,真的很不容易。
为了生活她长年到河滩拖沙卖,为了孩子们的学费她一次次地去卖血。
有一次运沙的时候因体力不支板车在下堤坡的时候她没有撑住,又来不及躲闪被车把手撞破了肝,幸好抢救及时才得以保命。
她坚守着一份等待,想着有朝一日丈夫回来,她要让丈夫看看由她打理的这个家,这群孩子们。
她的日子,就这样一年年地过去了,儿女们都大了成家了,她也老了不再有当年少妇的美丽的容颜。
这些年来,关于丈夫的消息,像风一样的吹到她的耳边,有人说她丈夫在内蒙和别人一起在做煤生意,也有人说在山西碰到过她丈夫,说他在外面安了家发财了,还生了一个儿子,有鼻子有眼的,反正她丈夫就是没回来过。
她按人家说的地方去找过,一次次地找,一次次失望的不获而归,惘然不知所措,真是几多辛酸几多愁,泪何休。
前些时候听亲戚说她因高血压中风瘫痪卧病在床。
负心人决绝地将她抛弃,而她却隐忍着一切的痛苦与酸楚,何等的刚烈的女人!生命的抒述对她来说已近尾声,残阳斜照日近黄昏,想必她的心一定很凉很凉,接下来的日子也许是她的最后的等待深深的绝境。
时间的博大能装得下斗转星移茫茫苍穹,也能装载缠缠绵绵生离死别。
日出日落是她的刻度,春夏秋冬是她的印痕,寒来暑往是她的体温。
时间是一座无形而无情的炼炉,把鲜活的现实溶化为淡淡的记忆,化作一页渐渐远去的泛黄的日记。
逝者如斯,孔夫子如是说。
是的,时间是永不干涸、奔流不息的漫漫长河,没有发源地也无从知晓她的去向。
时间长河波澜壮阔起伏跌宕,亦梦亦幻异彩纷呈,假如时间长河上也有浪花,想必那些形成后破灭,破灭后形成的浪花,就是一代代繁衍生息的生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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