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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旧时光散文

时间:2022-10-26 06:56:56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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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旧时光散文

  生命总是会逝去的,时光不会等待我们,我们要好好对待时光,善待时光,看看下面的散文,说说你和时光的故事。

邂逅旧时光散文

  邂逅旧时光散文【1】

  半锅玉米糊糊

  那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一场雨,用母亲的话说,天爷爷朽了,朽天爷像倒水一样泼洒了几天,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

  用茅草搭成的厨房上面,腐烂的枯草泡得仿佛发胀了,又被风撕扯成一绺一绺的,整个苫子的上盖就像脱了毛的羊皮,风哗地掀起来,又被雨水压了下去。

  灶台上摆放的盆盆罐罐都注满了水,清绿清绿的水像困干了酸菜的浆水,使这个青黄不接的日子更显得清汤寡水。

  潮湿的柴草好半天都冒不起烟来,母亲起劲地吹着,灶膛里的灰尘就一次一次弥漫在她的周围,发丝里、肩膀上、臂弯里,满是草屑和灰土。

  她把面袋子翻里翻面铺在案板上用擀面杖敲打,就连口袋的每个角子都用手指抠了几遍,就剩这点蕃麦面了,只能做一锅玉米糊糊填肚子了。

  队里的救济粮还没有到,一连几天母亲给我们煮洋槐花吃,我放学回来的时候要在山脚下歇几次,浑身发软,如得了重感冒。

  再不吃一顿带面的食物我感到就要像父亲一样躺倒了。

  父亲已躺倒多日了,在炕上痛苦地呻吟着,本是一般的感冒,却因为饥饿久病不愈,并且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

  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几次,打了针,又给了一把阿司匹林。

  最后嘱咐还是要多进食,人是铁饭是钢。

  父亲知道家里的面袋子快空了,全家就他一个人放羊挣工分,生病以来,年幼的我顶替他去放羊。

  他下不了炕,心情便愈发不好,脾气也愈发急躁,一会儿嫌炕热了,一会儿又嫌炕冷了,一会儿怨天,一会儿怨地。

  母亲蹑手蹑脚,大气也不敢出。

  她去队里借了几趟粮食,队长说比我们家严重的人家多了,再想其他办法吧。

  再有什么办法呢,树上的槐花也捋的仅剩干枝了;老天爷仿佛也成心和人过不去,漂泊大雨不让你干出身。

  如果天晴,母亲还可以打发我去四十里外的舅舅家去要一点粮食。

  舅舅家当时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我有五个舅舅,每家去凑份子,不管现成的干馍、煮熟的洋芋,我都会满载而归。

  我家就能再研磨些日子。

  有时候母亲也端上面升子去邻居家去借,有暂时能推过日子的人家,一升半升的还能借来,而大多时候母亲就空着升子回来,愁苦的脸一如不能放晴的天。

  吃、吃、吃、院子里除了柴草、除了农具除了还未挂果的几颗酸杏树,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母亲费了很大的劲,总算生着了火,手里的一根拨火棍不间断地伸进灶膛里,蒿草一把一把续进去。

  由于庄稼连年歉收,用来烧柴的秸秆就少得可怜,根本对付不了几个月,烧水做饭的柴火主要靠有一个叫庙山的地方割来的蒿草。

  说起庙山割草,也是村里人最为艰辛的活儿了。

  庙山很远,要翻过两道山梁。

  大人们鸡叫头遍就出发了,回来时太阳早从西边溜下去了,逢上有月亮的夜晚,山路清晰,他们有说有笑,一捆捆小山似的柴草就起伏有致地飘进村庄;如果没有月光,山道上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的脚步声轻缓、细碎而零乱,只听见“吭哧吭哧”地喘息声,一个一个地慢慢移近村庄。

  家里有其他劳力的都会到村口去接,见了面,看着撩起衣角揩汗的他问一句:今儿割得多啊!对方也就愉快地嗯啊一声,把柴捆让在另一幅肩膀上。

  直到最后一个人回到家门口,柴草码好,村子才能跌进沉沉的梦乡。

  锅里的水终于溢开了。

  母亲把一碗面捝进去,再挖两马勺酸菜搅在一起,一锅稀粥终于散发着香味出现在我们饥渴的嘴边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房前屋后,到处“哗哗哗哗”地响,翻江倒海一般,院子里积满了水,门口的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柴草和淤泥堵塞了,母亲用填炕的推耙子使劲地捅透一会儿,一些水泡泡就又畅通无阻地往外挤去。

  一只被雨水淋湿了翅膀的麻雀突然迎风跌落在厨房的窗台上,唧唧的叫声显得低婉而凄迷,可怜的麻雀它也饥饿难耐了吧,它一动不动,平素喜欢鸟儿的我顾不上去抓它了,在这一刻儿我只是关心那一锅诱人的玉米糊糊,有了它,晚上就能睡安稳觉了;父亲也会慢慢康复,赶着他的羊群去放牧,会为我们背来一背篓一背篓柴草,有时候还会逮住一只野鸡或野兔,让我们美滋滋地享受一顿野味。

  厨房在院子的北面,从厨房到上房要斜穿过院子,再踩着两级石头砌成的台阶跨上廊檐。

  我们吃饭的习惯是把锅端到炕头上吃,铁锅平稳地放在一柳树枝编的垫圈里,谁吃完睡自己舀。

  因而我们的炕席就永远不得干净,永远油渍渍的,过一段时间母亲就要在阳光下清洗上面的残汤剩渣。

  母亲还不到五十岁,但长期的苦焦日子也让她病恹恹的,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也会倒下去。

  她小心地端着饭锅趟过院子的泥水,在踩上第二块台阶时脚下落空了,身子像没立稳的粮食口袋一样向廊檐倾去,尽管攥紧着锅耳朵,但一锅稀粥还是违背主人的意愿泼洒在廊檐下的水涡里。

  滴檐水涡就像一张饥饿的大嘴恣意地吮吸着一家人的救命粥。

  母亲突然像个挨打的顽童一样嚎啕起来。

  雨水沿着鬓角往下流,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泪。

  锅里还剩可怜的半锅粥,母亲顾不上放稳锅,哆嗦的双手伸进水涡,似图要掬起已稀释到泥水里面的面疙瘩来,但手心里除了混浊的水,还是水……

  雨越下越大了,朽天爷像漏了底的水壶一样狂泻不止。

  时间过去了许多年,我记不清也不想记住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只有那肆虐的雨天,那漾起的半锅稀粥,那哆嗦着掬起泥水的一双手,却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丢失。

  每个人都有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时候,这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事儿,你知道吗?

  邂逅旧时光散文【2】

  遥远的工棚

  我在林场伐木育林的时候,住过几个地方的工棚,随着时光的淡远,自身条件的变化,在那些大小不一,构造简易的空间里所留下的记忆依然异常的清晰。

  在小陇山烟波浩渺的森林里,因为生活着成千上万的伐木工人,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工棚就像蘑菇一样生长在林间。

  在每一条道路的进出口,在每个林班的山脚下,都可以看到那些挂着破衣烂裳的草苫子。

  晨出晚归,工棚里翻腾着鲜活之气,一团烟霭弥散在四周。

  吃饭的,吵嘴的,磨刀的,伐锯的,洗衣的,喊秦腔谈婆娘的,几乎每一张嘴都闲不住,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事做,几乎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色彩,这些,都一一给沉寂的原始森林增添了如许的喧闹和生机。

  我所居住的第一个工棚在百花林场的墁坪工区,它是三间独特的砖混房,是以前的中百站旧址。

  我们的副业队规模大,生产效益好,副业队长人缘不错,工区就安排我们入住,相比其他的副业队,可谓有天壤之别。

  我那时一路看到的工棚都是草苫子,草苫子遮不住风挡不住雨,居住在里面,其清苦不待言说。

  中百站地处巍峨秀颀的野牛关梁下,白石灰粉刷的墙壁非常显眼,我上学时读过一本书叫《绿野仙踪》。

  书读完了,故事情节掌握了,但书名很费解,绿野如何,仙踪何在?眼下身临其境,感觉不错,辍学的郁闷顿时散失了许多。

  三间房子相通,排满了床板被褥。

  我对睡通铺也很适应,因为读中学时就和同学们挤通铺。

  不同的是,在学校都是青皮少年,而这里老少不一,村里的爷孙辈,叔侄辈,姑表亲堂弟兄辈都一锅烩,睡觉的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多年后我得了失眠症,痛苦异常,现在回想起我在那时就已经有失眠的毛病了。

  收工回来,用完晚餐,大家躺在床铺上谝一阵闲传,抽一阵旱烟,就早早入睡了,干了一天活,都疲累至极了。

  唯有我胡思乱想,很难入梦,自然,这些白天双膀有力,干活不知叫苦的人们的睡态都被我悉数掌握了,谁放屁谁磨牙谁说梦话谁打喉咙,风雨雷电,千军万马,各领风骚。

  在第二天的工地上,我就把大家的表现和盘托出,结果遭来大家的一顿奚落。

  我的搭档三树对我说:你刚来,时间长了,大家也会发现你睡觉的毛病了,难保你夜夜失眠,或者睡了就死猪一样。

  但后来我如何融入期间,我睡觉有啥毛病,打不打喉咙说不说梦话,都在繁重的劳动中掩盖了,从没人提起过。

  正常情况下,工棚里每夜的情节相似,神息一致。

  若是雨天,就是另一番境界了。

  漂泊大雨持续多日,大家进不了工地,就缩在被窝里睡大觉,好事者则打扑克,说古今,再穿插一些村里的荤段子,小小的工棚就是一个大千世界的缩影。

  我那时还显得书呆子气,进山的时候,顺便在县城新华书店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一本是《聊斋志异》上下册。

  我记得背会了唐诗中的大半篇章,这是我在校园里几乎感受不到的气氛,李白的汪洋恣肆,杜甫的凝重质朴,李商隐的晦涩朦胧,白居易的激越清丽,都在以后的读书生涯里左右着我的心绪。

  《聊斋志异》谈狐说鬼,鞭挞世相,男欢女爱,给我的豆蔻年华注入了新鲜的汁液,我整日面朝高大的野牛关梁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同时情感的草丛也日趋茂密,怀想父母,怀想不可追回的童年时光,偶尔泛起的涟漪里,也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和乌黑的辫梢激起一朵浪花。

  我在林场的三年,只住过一个多月的草苫子。

  就在墁坪,是年盛夏,割草的季节到了,工地距中百站很远的峪子沟,初始我们带上干粮,早晨起早,步行到林地给幼树割草,中午就吃干粮,为了消解干渴,趴在沟底的溪流里一气畅饮,山中的水奇凉,但解不了乏气,干了两天,只好住在就近的旧草苫子里,幸好那段时间老天开恩没有落雨,我们得以安然地完成了任务,但是草苫子不隔热,不隔蚊蝇,总是不及瓦房里舒坦,有时半夜醒来,就可以看到工棚顶上渗透进的月光,再聆听沟底哗哗的流水声,就使人能联想起王维的《山居秋暝》一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只可惜不是晚来秋,也听不到归浣女的足音,也非王孙自可留的高雅之地。

  我们是清一色的伐木工,只知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哪能享受出一份古人奇幻的境界呢。

  翌年我们转入党川林场的密槽沟林科所割竹子,住的工棚是原来的工区旧房子,土瓦房。

  林科所则是新建的一排红色砖混房,大气排场,宛如殿宇,相距不远的旧房子就显得龙钟老态,豁嘴缺牙。

  但依然比草苫子强百倍,它地处一座高高的土台子,对面是嵯峨的险峰,脚下是一条能养住鱼的小河。

  干活休息的时候,我和三树常常去河里砸鱼吃。

  割竹子不像伐木一样集体干,一起出工,一起归来,工棚前发生着重复的故事和声音。

  大家都分散到林子里各自寻找竹子,按根数点工,所以相对自由。

  早晨出发后,晚上就零零散散地回来。

  我割竹子手脚不麻利,常常落在别人后面,等回到工棚前,大家都饭毕休息了,我则坐在堆起的竹子上出神地遐想,看河里的石头幻化成一个怎样的物象,看一朵野花攒聚了几只蝴蝶,看一弯新月在树梢上摇摇欲坠,青春的理念在那里蛰伏成一个狭小的空间,回不到从前,也看不到将来,一座工棚,一个少年,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沟,几乎凝固成生命的终极。

  我在密槽沟只呆了半年,因为竹茬戳伤了脚,后又感染化脓,承受了有生以来最为彻骨的疼痛,最后狼狈而回。

  第三个年头,我们在麦积山附近的后崖沟树木园找了一份活,种树养花,活儿相对轻松。

  居住的工棚也比以前的条件优越,我们和工区的正式职工住一排房间,红色的砖混房,不同的是我们几个人挤在一起,正式职工们则每人一间。

  我格外珍惜这样的房子,门是油漆的,窗户是玻璃的,地板是水泥的,顶棚是三合板的。

  刚住进去的时候,工区主任嘱咐我们冬天要注意通风,他们的一个年轻职工去年被煤烟夺去了生命。

  三树说,我们伐木工人,哪有冬天烧煤的福分啊,工区主任听后不悦地走了。

  我则联想起墁坪的工棚,密槽沟的工棚,它们冬天那样凄冷,夏日那样燠热,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没有煤火,也是一种福分啊。

  为了装点房子,我还采集了一些野花插在玻璃瓶子里浇水呵护,少年的心房里一种懵懂的情怀蠢蠢欲动。

  在这样的房子里,我继续干活,也继续看书,与一墙之隔的正式职工还可以串串门子,休息的时间还可以到电视室里看电视剧,和他们打打羽毛球,我感到自己的阅历在逐步加深,见识也慢慢多了。

  譬如看见一群来游麦积山的客人,我会阅读出他们脸上的满足和喜悦。

  譬如那些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走过,我和我的伙伴们就放下手中的活直勾勾去看,看得眼睛发酸,头脑发胀,原来我们的生活依然与世界相差太远。

  有时看见老师组织的学生娃,我会怀念我的校园生活,为自己的不幸辍学而悲哀。

  从哲学的角度讲,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关联性,住在如此惬意的工棚里,我居然第一次戴上了手表,穿上了时髦的喇叭裤,冬天还拥有了第一双皮鞋,翻毛皮鞋。

  并且开始了诗歌创作,写信和考上大学的同学交流。

  有空就往县城跑,看电影,逛新华书店,吃冰棍,潇洒地抽烟。

  多年后我想,后崖沟树木园是我养精蓄锐,又是脱胎换骨的地方,尤其是我居住的房间。

  离开树木园的工棚纯属偶然。

  有一天我在工区主任的房间里给他抄写论文,主任夸我钢笔字写得漂亮。

  我还在他的文章中找出了几个错别字和病句,这个拥有大专学历的主任兼工程师像伯乐识马一样对我异常惊讶,刮目相看。

  他擦了擦近视镜,像在密林中发现了一株珍稀植物一样,慢吞吞说我有点屈才了,应该回去继续念书考学。

  他无意的一句动员让我犹豫了好多日子,我突然想到自己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这种单调的育林生活何时是个尽头。

  人一旦思想开了小差,总是有意无意朝着自己想走的路靠近,有一天现场员批评我们不能再看电视剧,说耽误了不少的活,并挖苦我们下苦人看的哪门子电视?本应该逆来顺受作为下苦人的我,却莫来由地怒发冲冠,与他一场争执之后,卷起铺盖头也没回便离开了树木园。

  好男儿志在四方,人不能守住一棵树去吊死。

  我在师范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们逛麦积山,曾带领大家去树木园看我住过的工棚,民工们离去了,房门紧锁着,我在窗外介绍了自己的一番往事,同学们只是好奇地伸长脖子观望了一会,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我知道自己的生活与他们无关,解释就成了多余。

  时间过去了三十年,我曾经和一个好友坐车去墁坪看我最初的工棚,结果没有直达的车辆,只是在工区附近的地方瞭望了一会,失意地返回了。

  今年,我与几个写作界的朋友去党川采风,顺便心急火燎地奔赴密槽沟寻找当年的工棚,结果那座土台子不见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遮蔽了我探视的目光,恍如一场梦境。

  回来后同行的天水大才子薛林荣为此把我的遗憾和密槽沟往事写成文章发在《读者》上,总算给当年容留我生命的几个工棚献上了一份感激之心。

  我在想:住过的工棚找不到了,少年时代和少年的生活场景找不到了,就是不是意味着那种不安分的,蓬勃向上的,好奇懵懂的情怀也找不到了?

  邂逅旧时光散文【3】

  党家河坝的水声

  那是一个仅有十来户人的村庄,蛰伏于大山深处,人声和犬吠甚为寂寥,一条逼仄的小河从村前流淌,流水声不绝如缕。

  它是我生命的另一个村庄。

  因为我的娘舅家在那里,一个姐姐嫁在那里,一个弟弟也过继在那里,所以我大半的岁月也都沉淀在那里。

  它构成了我生存的另一个空间。

  就像我的一只手、一只眼睛或者一条不知疲倦的腿。

  儿时目送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去的地方就是这个村庄,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姐姐骑着毛驴哭天喊地走过山梁。

  记事以后,母亲带我去舅家,我才知道姐姐也生活在这个村子。

  于是一颗踏实而亲近的心结就从这个小小的村庄萌发出翠绿的枝条,乃至在后来的岁月里长成壮硕的大树,婆娑树影摇曳在我生命的天空。

  无独有偶,我的一个弟弟也留在了党家河坝,那一天成为我最为刻骨而遥远的记忆。

  过年走亲戚,母亲带我和不满两周岁的弟弟去舅家住了一段日子。

  元宵节闹完花灯之后,母亲就念叨着该回家了,可是我的五舅竭力相劝,让我们再住一段时日,二月二一过,就送我们回家。

  五舅家没孩子,善良的舅母看着我和弟弟,恨不得据为己有,抱着幼小的弟弟,不肯交给我的母亲,眼神里摇荡的波光,就像村前的细流在树影下闪闪烁烁而琢磨不透。

  终于等到回家的一天,二月的风显得特别温润,冰消雪化的河里,浅浅的浪花在招手送别,母亲骑着枣红马缓慢行走,我被三舅背着过了河,汩汩的水声里夹杂着五舅追赶我们的脚步声,他嘱咐三舅把马牵好,嘱咐我明年再来。

  可是母亲一言不发,偷偷拭泪,不忍回头。

  五舅怕弟弟看见母亲走了哭闹,就让舅母抱在别人家躲避去了。

  那时我的家里已经没有口粮,过年时父亲已经开始讨饭了,与其大家饿着,还不如少一张嘴。

  没孩子的舅舅也希望有一个儿子,无奈的母亲只好割下了心头肉。

  送给舅家总比送给别人好啊。

  记忆从这一天开始,我的心留在了党家河坝,我的弟弟长在了党家河坝。

  在漫长的时光里,党家河坝的水声就永远流淌着一个亲情的地名。

  和弟弟玩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河滩上,我和弟弟在玉米林里捉蟋蟀。

  漂泊的大雨使党家河坝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到处湿漉漉的泥水,我们光着脚丫,将一只空了的墨水瓶挂在脖子上,每捉到一只黑色的蟋蟀,弟弟的小手就伸到瓶口,那只失去自由的虫子就乖乖跌进去了,两个孩子从早到晚,一堆一堆的蟋蟀被我们从玉米地赶到了河对岸。

  夜幕拉开时,就听见那些鸣叫的声音如泣如诉,一如河里的水声,潮湿着我们的梦。

  在青黄不接的日子,母亲打发我去舅家背粮食。

  从我家去党家河坝大约六七十里路,要翻越两架山,趟过两条河,在我爬上村子的对面山梁时,我感到了一个人行走山路的孤独和恐惧。

  直到临近弟弟的家门,听着久违的水声,看见弟弟在村口的活蹦乱跳的身影,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我的舅家其实也没多余的粮食,只是村子小,土地多,广种薄收后的人们也能勉强糊口。

  我挨家挨户凑份子,大舅一碗苞谷,三舅一包洋芋,四舅一升荞面,姐姐给我一双亲手缝制的很结实的条绒布鞋。

  我只要能背得动,就不嫌多了重了。

  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出疆的大使或者外交官,关系着民族和家国的生死存亡。

  感觉党家河坝就是一座救命的岛屿,让我家这座多难的船只得以靠岸。

  弟弟上学后,从他贴在墙壁的几张三好生奖状上,我发现他随了舅家的姓,这让我对弟弟马上有了陌生感,而且舅舅从不愿提及我们是亲生弟兄,竭力避嫌。

  从此和他去河边玩耍的时候,我感觉出河水也在流淌着另一种声音。

  母亲去世那一年,弟弟的一双儿子也大了,一个还上了大学,舅舅在看望我奄奄一息的母亲时,哭诉他的难肠。

  我的年过八旬的老父亲突然想起那年我母亲私下把弟弟送了人,让他一度对母亲怨恨有加。

  现在,时过境迁,旧事重提,老父亲突然一股莫名的火起,执意要讨回弟弟,不然他一生的尊严都没了,养活不了一个儿子,让他在别人的家里扎下了万丈根源。

  父亲老泪纵横,说要给弟弟分些土地,腾出院子,名正言顺当一次儿子。

  我一时愣了神,没想到一生木纳憨厚的父亲心里竟藏着这么深的感情,这种传统的传宗接代的意识,让我再一次把记忆的触角伸向党家河坝,我也一下子想起弟弟在一个不是亲生父母的人身边是如何长大成人的。

  月是故乡明,水是故乡甜啊。

  尽管,他生长在我的亲娘舅家。

  2012年7月,秋雨缠绵的一天。

  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舅舅病危,希望我回去看望一趟。

  放下手中的活,我驱车赶往党家河坝。

  眼前那昼夜不息的河水,似乎比以前枯竭了。

  我的眼睛湿润,想起小时候母亲带我来这里,她是走娘家路,可是却把弟弟留在了这里,她老人家一生的思念何其深啊!车在河里穿行时,溅起了一束束浪花,发出的声音就像当年弟弟稚嫩的哭泣声,也如同母亲骑着枣红马无言的啜泣。

  四十多年来党家河坝依然夹在高大的山峰间,那稀疏的树林,那散落的村舍,依然在空寂中荡漾着岁月的烟霭。

  一种久违的水声漫过我的耳际,我想,在这个世界,我可以拒绝一些事,也可以疏忽一些事,但无论如何,却拒绝不了从童年开始就熟稔的这个村庄,以及村庄周围激荡的水声。

  那水声曾经养育了我善良仁慈的母亲,也养育了吃苦负重半生的弟弟。

  它如同一支温婉而吉祥的歌曲,在血脉相连的世界上,让我百听不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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