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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曾经
曾经【1】
人生最悠缓的时光莫过于二十岁之前对于长大的等待。
就像守在窗前等着慢慢天明,那个急啊,哪怕你有无数个长大的理由。
谁都有向父母要零花钱的经历吧,而这种经历多半是不愉快的。
我父母对子女一向要求严格,更何况经济条件又差,每次开口要钱,我就没见过他们开过笑脸:不管那钱该不该花。
父亲的钱放在左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总是一沓叠得齐整的票子,他喜欢点数一番,然后再抽出给我的一份——我喜欢看父亲掏钱的一幕,会不放过这中间的每个动作。
虽然是个清贫之家,但那一刻,我还是蛮有富有感,同时作为一个大人,拥有对钱的自由支配权,我就是从这一连串的动作里感受到的。
母亲的钱在裤子口袋里,比父亲的少,可从没短缺过。
同时,那个更容易接近的放钱的地方,让我惦念的次数也多得多。
每次接过父母递来的钱,总像得到一种莫大的恩典。
快快长大吧,那时我会在心里默念,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钱,再用不着这么憋屈了!
堂哥二十岁时,得到了二十元的压岁钱。
二十元,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数目了,在那时。
那不止是钱这么简单的事,更意味着,你得到了来自那个权威群体的认可甚至尊重:他们放心让你使用这笔钱,认为你有资格了。
其时,我还在五元钱的幅度里。
五到二十之间,还有要跋涉的长途。
快点长大吧,我心里又开始了这样的呼喊。
我有几个阿姨,每次母亲和她的姐妹们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
同在女人这个部落,好奇心总是有的,有时会插嘴问,常被呵斥:小孩家,问那么多干嘛?——大人们的谈话席上,小孩是被排除在外的,即便你可能是个有见识的孩子。
我很早就意识到这点。
那么只能默默做个听众,在她们的话语缝里穿梭组织,形成自己的理解。
然而心有不甘。
快快长大吧,到那时,谁都不可以忽视你了!
我家三四里远的地方有集市,能跟腿去集市,看好玩的买好吃的,是小时莫大的快乐了。
可这快乐实现的机会可不多。
所以每次看到大人们从那叫人向往的地方回来,心里会有一份哀伤,一个小孩行动被局限的痛苦会那么强烈地咬啮着我。
然后另一边,又会雄赳赳地想着:快快长大吧,我要一个人去集市,去更远的地方,不稀罕任何人领我带我!
那么关于长大,我还有一个不得不害羞说出的理由。
是邻家哥哥结婚吧,一屋子看热闹的人中自然也少不了我。
当我看到穿戴漂亮的新娘坐在铺设一新的床上,心中暗自惊艳——原来,在我所熟悉的鸡零狗碎的生活中,还有这样一个曼妙的时辰。
这冗长无趣的时光也许就 是为陪衬这一天的到来吧!哦,快快长大吧,让我也来体味这种感觉!
一刻也等不及地要长大,长大。
终于大了。
所有你赋予长大的意义都被实践了,然而,又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如今年近不惑,才知道,最慢的是长大,最快的却是变老!
目送【2】
母亲曾对我说起一事:多年前,做小学教员的父亲每天上班时,母亲都要放下手里的活,目送他一阵子。
先是站大门口,等父亲转过屋角,她会跑到后门,直到父亲走过那条瘦长的塘埂,被绿树遮住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她才会回屋,安心做自己的事。
母亲和我说这些时,父亲早已不在了,坐在她身边的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我看着平静叙述往事的母亲,忍不住在脑子里一遍遍勾画那个场景:我的寡言的父亲,默默走在路上,我的深情的母亲一直静静凝望。
他知道背后的那双眼睛吗?那么多年,他有没有一次偶然回头,撞上那双眼睛?然后佯装不知,默然享受这种凝望?
答案并不重要。
或者天国之上的父亲,现在也以自己的方式,凝望着步入花甲之年的人间的我的母亲,也未可知。
假如让我画一幅画,来表现人间最美的情意,我会选《目送》为题。
我想起奶奶。
那时我工作在外地,每趟回家看她,临行,她总要站屋檐下,手搭凉棚,目送我很久很久。
那个一年年
羸弱下去的身影,常常让我前行的脚步慢下来,再慢下来。
有时忍不住想返回去,扶她老人家回屋。
后来呢,奶奶走了,再回去时,没有了屋檐下的那个牵挂的身影,可还是习惯性的回头再回头。
现在呢,早为人母的我,也有了自己目送的对象。
龙应台在《目送》那篇文章里所写的,是每一个母亲都有的经历。
从孩子学会走路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得有思想准备,他会越走越远,去更广阔的天地。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后,用满含鼓励和爱的目光送行。
所以,你会常常看见一个女子,站在巷尾,目送那个背书包或者抱篮球的少年,骑着车,风一样穿过小巷,然后不见。
还有一种目送,也叫人怅惘,那就是朋友之间的分别。
李白在诗中写到: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每回读到这里,很为男人间的友谊动容。
我自己是最见不得分别的情形的,每次送友上车,那车门一关绝尘而去的情景总叫我难过上半天。
梁实秋最赏识这种情怀: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用于我,也最好不过。
行走在人间,请记得,常回头看看。
也许有一双眼,一直默默将你陪伴,而你,从来都不孤单。
她们【3】
她们是儿女亲家,同龄,住一个村。
她们是我的奶奶与外婆。
奶奶个子高,大脸,性强,话不多。
她四十岁不到,爷爷就走了,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把日子过下来。
外婆小巧得很,爱干净,一生不大管事,老小都合得来。
从我记事起,这两位老人就以不同的方式介入我的家庭生活。
奶奶偶尔送菜来,或和父亲嘀咕点事,却很少在屋里逗留。
外婆则常来,帮做做家务,在房间里,和我们亲热说话。
老实说,外婆比奶奶贴己。
奶奶是大家的,我有一帮堂兄弟姐妹,她的爱是要被共享的。
外婆呢,因为老表们离得远,我和弟弟似乎独占了她对于孙辈的感情。
但这种感觉是不可以说出来的,我以一个孩子的眼睛,早就洞察到,这两位老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
她们在孙辈如我的面前,谈论对方的时候,总不忘夹枪带棒。
奶奶会跟我说:“你外婆那人就知道享福!”而外婆呢,也会毫不含糊地攻击:“你奶奶呀,古怪相,谁愿搭理她!”当然,她们说她们的,我听我的,常一笑置之。
两老人各有一帮老友,外婆在村北,奶奶在村南,很少照面。
虽如此,她们对各自的事情却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特别感兴趣。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那些传话的老友了。
有时,那些老友们会故意逗我玩:喜欢哪个奶奶呀?起先,我回答一样喜欢,但这答案显然不够好,倘老人中的某一个在场的话。
都想拥有孙辈更多的爱吧,老人亦如小孩。
后来我学聪明了,谁在面前,就讨好地说喜欢谁。
这一招果然灵,总能让听到的那位喜笑颜开。
母亲弄点好吃的东西,常命我分送老人们。
去外婆家有两条道,经过奶奶门前的是近道。
为了不让其中的一方知晓,我不惜分两趟跑,绕点路。
但有一方知道了,她的欢喜会大打折扣。
反正都有份,自己的那一份算什么稀奇呢?我是深谙她们的那点心思,每次鬼鬼地完成这样的差事,都偷着乐。
我工作后,买糕点孝敬老人们时,也照顾到这种微妙的关系。
在奶奶面前回避说外婆,在外婆那儿绝口不提奶奶,假使她们自己问到,我也三言两语搪塞,尽量少流露感情。
因为那未尝不是试探,老人们精着呢。
可我知道怎样做会让她们满意,这是打小就会使的招数。
我以为她们会这样地僵持到底,但情况的转变出现在外婆离开村庄之后。
那时,继外公也早去世了,小舅接外婆去县城带孙子。
她这一走,再没有回来。
这中间,我每次看望两位老人,奇怪的是,她们问的最多的都是对方的身体状况,言语里是从未有过的软和。
也许是距离淡化了曾经的不满,又也许是年岁老大了,心更宽容,——我多么欣喜于这一变化,并且很乐意地为她们传递对彼此的问候。
外婆八十岁那年意外去世后,我回乡看奶奶,她第一次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评价我的外婆:“其实,你外婆一生干净,是个好人啊!”那天,她不厌其烦地询问外婆的丧葬细节,末了,叹了一口气,神情哀戚。
三年后,奶奶也去了外婆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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