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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麦子的随笔散文
一
农历五月末至六月初,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杜鹃鸟开始在田野里昼夜不停地吆喝,黄土高原上的麦浪也就开始欢腾起来。一块块麦田变戏法似的,一天天由墨绿变成浅绿再到淡黄,最后变成了鲜亮的金黄。这时的山川就像一幅即将完工的水彩画,一天一幅妆容,使得整个田野婀娜多姿、绚丽夺目。
我们的村子就坐落在黄土高原一条狭窄的川道里,两山夹一河,河两岸的田地大多耕种着玉米,只有山上大面积种植着小麦。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我家每年都要种十几亩麦子,当时收麦子的情景历历在目。
黄土高原上靠天吃饭,天旱的一年麦子就会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只有风调雨顺的年份麦子才会大获丰收。即使遇上好年景,麦子长势健壮,临近收麦子时也能明显感受到大人们喜忧参半的表情。因为每当麦子成熟的时候也正是虎口夺粮的时节,常有雷雨冰雹天气光顾,一不留神,辛苦了一年送到嘴边的收成一转眼就会被冰雹洗劫一空。有时候也会遇到连日阴雨,好端端的麦子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发芽变霉。遇到这样的天气,雨稍停的间隙,人们顾不了太多,就踩着泥泞收割,这样脚踩过的地第二年就会歉收,甚至满地会长出马刺根(一种叶子边缘带刺的草)。尽管这样,也常听大人们催促:边黄边割,千万不要等着麦子全熟透了再收割。“麦黄六月各顾各”这句挂在大人们嘴边的谚语会被无数次地复制传唱,宣示着收麦时的紧张与繁忙。
麦黄时节忙得不亦乐乎的还有杜鹃鸟,它是天生的义务宣传员,夜以继日地穿梭于村子和麦田上空,警醒人们赶紧收割小麦,那急切而诚恳地呼唤声多像父母亲早晨叫醒自己的孩子,催促着起床去学校的情景啊!
杜鹃鸟比较常见的有四声杜鹃和大杜鹃,四声杜鹃的叫声是四字一停顿,听起来好像在催促人们赶快割麦:“先黄先割、先黄先割……”而大杜鹃的叫声好像是:“布谷、布谷……”因此大杜鹃又叫布谷鸟。其实你仔细聆听布谷鸟的叫声,它是在迫不及待地呼叫着:“姑姑等、姑姑等……”
说起杜鹃鸟的叫声,有一个流传了千百年的凄婉而美丽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在黄土高原上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还有她的父母和一个比她年龄大几岁尚未出嫁的姑姑。一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种地为生。小女孩十来岁时父母相继离世,丢下她和姑姑相依为命,自己耕种养活自己。有一年,她家的小麦成熟了,那金灿灿、沉甸甸的麦穗就像小孩的笑脸,是那样惹人喜爱。姑侄俩准备第二天收割,不料天气突然变脸,霎时间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大雨倾盆,并夹杂着鸡蛋大的冰雹噼噼啪啪砸了下来,一眨眼的工夫,金黄色的麦浪不见了,满地都是残肢断臂的麦草。姑姑悲痛欲绝,情急之下变成了一只四声杜鹃,飞出了自家的麦地,向别人家的麦田飞去,边飞边叫“先黄先割、先黄先割……”她在急切地提醒人们,别等着所有麦子黄了再收割,要边黄边割,以免被冰雹打了。而小姑娘眼瞅着姑姑变成杜鹃鸟飞走了,非常伤心,也变成了杜鹃鸟向姑姑追去,边追边喊:“姑姑等、姑姑等……”她们姑侄俩那清婉迷人的叫声,既让人感动,又叫人伤悲。从那以后,每当麦子成熟的时候,杜鹃鸟都会如约而至,响亮地啼叫声每每都会唤起人们对这个美丽传说的深深回味。
二
“六月忙,绣女请下床”。六月是麦子成熟的时节,无论男女老幼都忙活了起来,壮劳力上地割麦子,老年人在麦场里清扫放麦子的空地,而我们这些平常只顾贪玩的小家伙也派上了用场,一大早尾随在父母亲的屁股后面,匆匆忙忙赶往麦田。
每年麦收时节我都会跟着父母亲去麦地里割麦。每天天还没大亮,我们就带上干粮,赶着牲口向麦地里进发。一路上到处人头攒动,羊欢马叫,赶去割麦的人群浩浩荡荡。赶到地里时,太阳还没露出山头,麦穗上的露水湿漉漉的,但不能等,要抢时间,父母亲只好带着露水收割,这时割下的麦子不能捆起来,只能放到拧好的腰把上摊开,在地上晾着,等中午前后露水干了再捆起来。
当太阳悄悄地露出脸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割了好大一片麦子了,这时候麦穗上,草尖上晶莹的露珠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给这幅丰收的图画增添了更美妙奇幻的色彩。
吃过早餐,太阳已经爬到了半空,太阳光像无数条毒蛇,火辣辣地啃噬着麦田里的人们。麦地里蒸腾着一股股热气,脚下的土地像烧热的土炕暖乎乎的。父亲和母亲的脸上滚动着豆子般大的汗珠,背上的汗水从汗衫里面渗了出来,贴在肌肤上有些难受,麦芒划伤的手背被汗水浸泡着更是钻心地疼。父亲和母亲顾不了这么多,放下手中的镰赶快将散开在地上已经晒干露水的麦子捆起来。
到了中午,抬眼向山野望去,满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麦点,那景象多像大阅兵时列队等待检阅的仪仗队!场面蔚为壮观。这时候大人们总要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天空四下里望望。他们无暇顾及风景,而是在观察天空有没有下雨的乌云。麦收时节天气常常会在午后变脸,大人们一旦发现有下雨的云朵,就会吆喝孩子们往一块儿抱麦点。一般每二十个麦点放成一攒,等孩子们把麦点抱在一起,大人们会在麦地里摞起三条腿的麦摞来,这种麦摞透风,又不容易被雨水淋着,摞在地里的麦子就干得快。
父母亲在地里挥舞着镰刀,我在地头牵着牲口放。镰刀的嚓嚓声,牲口吃草的刺刺声,铃儿的叮当声,麻雀的欢唱声,蝉儿的弹奏声合成了一曲悦耳动听的丰收交响乐。
母亲是割麦的好把式,一天能割倒一亩地的麦子。割麦时,她先割一小把麦子,然后把镰刀往腋下一夹,两手分开麦子,麦穗对齐,上下交错,最后两手攥住麦穗朝顺时针方向一拧,一个腰把就拧成了。母亲再次弯腰,身子朝麦子跟前一扑,左手揽着麦秆,右手将镰刀在眼前逆时针方向挥动着,只听嚓嚓嚓几声,一捆麦子已经拥在母亲怀里,母亲直起腰抱着麦子,就像抱着哺乳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往腰把上一放,然后膝盖抵住麦秆,两手抓住腰把两头,用力一拧,一捆壮实的麦点就躺在地上了。那轻巧娴熟的动作美极了!母亲起身时还朝麦点会心地一笑。
父亲也不甘落后,陪在母亲旁边也割得非常卖力。父亲割麦速度虽然赶不上母亲,但割得干净利落,麦点大小匀称,麦茬整齐,看起来很舒服,并且一个麦穗也不会落下。父亲和母亲割累了歇下来的时候,父亲总会蹲在地头耐心地磨镰,把镰磨得锋利无比,这样割起来既省力又快捷。
从初中开始,每年暑假我都要拿上镰帮父母割麦。刚开始时我只会一把一把地割,几十把麦子才能凑起一点子。我为自己割麦的速度羞愧,父母却不厌其烦地鼓励我,说我割得好。我割一会儿就坐在麦点上歇一会儿。而父亲母亲很少坐下来休息,他们在与时间赛跑,即使天再热,身体再疲乏,他们在浪费时间上显得很吝啬。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看看父亲和母亲身后的麦点一排排一行行撒满整个麦地,而我才割了不到十点,但早已累的腰酸背痛,气喘吁吁了。
不几日田野里所有的麦田都像脱下了棉袄似的,褪去了耀眼的金黄,而每块麦田里像布阵似的矗立起了一个个麦摞。
三
最让我难以忘记的要算割完麦子往家里运麦子的情景了。虽然麦子平安的收割完了,但麦子不能长久地码在地里,得赶快运回家,一则要腾出地来进行下一年的耕种,这是大事情,节气不等人;二来要趁天气,不然一到秋季阴雨连绵就无法打碾了。因此,收麦时,父老乡亲只得连轴转,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割完麦子就得接着往回运麦子,运到场里就得马不停蹄的打碾。
运麦时的场面就像日本鬼子扫荡时老百姓仓皇转移的场面,有赤膊弓背往回背的,有牵着骡马往回驮的,有扛着架子车往回拉的,有开着拖拉机往回运的,老弱妇幼齐上阵,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络绎不绝。此时的人们,既有热火朝天、丰收在望的喜庆与欢愉,也有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劳累与艰辛。不到中午时间,麦场里运来的麦子堆得山一样高。这时就得赶快码成摞子。麦场的空间必定比不上麦地里宽敞,因此每家每户运到场里的麦子只能沿麦场四周码成大摞子,中间留出比较大的空地用来打碾,远望就像古代军队驻扎的营寨。
父亲是码麦摞的高手,他码麦摞时,不像有些人需要一边码一边在摞子四周不断地观察,或让别人站在摞子下面指手画脚地指点。所有麦点,不论大小、整齐与否,只要拿到父亲手里一翻腾,都服服帖帖,平平整整的码上去了。父亲会摞好几种形状的摞子:锥形摞、出沿摞、陀螺摞……最让人羡慕的是出沿摞,底小,腰粗,头尖,占地小,码的麦点多,形状又美观。因此父亲成了全村人的志愿者,他常常丢下自家的麦子给别人家义务码摞子。有时眼看天边乌云翻滚、倾盆大雨即将来临,他还是心安理得地忙活着别人家的摞子,急得母亲在场里捶胸顿足地打转转。
这样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大干了不到两三天,漫山遍野的麦田里就空空如也,而麦场里却挺立起一座座高入云端的麦摞。
农民人虽然常常铭记着“麦黄六月各顾各”这句谚语,但血管里始终流淌着祖先遗传下来的“团结就是力量”的信念与传统,也懂得“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最明白不过的道理,于是他们很会合作:合作着割麦,谁家的麦子先黄了,给谁家先割;合作着运麦,两三家合伙,运完了这家再运那家,既轻松,又快当;合作着打碾麦子,今天碾你家,明天碾我家,既了却了忙不过来的困扰,也少了因天气的搅扰怕被雨淋了麦子的担忧。
四
每年的碾场是一件最重要的农事,一年到头的辛苦劳作就要在这一天得到结果,因此在人们心中,这一天的喜庆与重要不亚于给儿女办一场隆重的婚礼。在我们村子里,一般几十户人家一个麦场,麦子运到场里后,所有人家都要齐聚在麦场上以抓阄的方式决定碾场的顺序,以免得大家伤和气。
碾场前一天,碾场人家就会在收音机或电视上留心查看天气预报,确定第二天是好天气,就会去集市上买许多瓜果蔬菜,准备好碾场时大伙的生活,还要挨靠好碾场的拖拉机。
碾场当天,碾场人家凌晨四五点就起床了,事先照着手电或马灯把场清扫干净,再准备好拆摞子的梯子和拉麦子的架子车,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天也就麻麻亮了,一家人就在村子四处吆喝帮忙的乡亲,帮忙的人就会不约而同迅速向场里赶来。这时候有人站在梯子上拆摞子,有人装车子,有人往场中间拉麦子。大多数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场中心摊场。所谓摊场就是把麦点拆开,把麦秆平整的摆放在场上,由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摆放开来,最后把所有的麦子摊开后,场上的空地也就占满了。
拖拉机司机也很负责任,场刚摊完,拖拉机也就开进了场,司机与主人打声招呼,随即一脚油门,拖拉机铆足了劲冲进厚厚的麦杆中。此时,只见拖拉机像一位体力不支的老人,气喘吁吁地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声音也由原来的叭叭叭……,变成了嘣、嘣、嘣……拖拉机在场上如蜗牛一样艰难的爬行,身后的麦穗莎啦啦地响着,麦杆和麦穗被车轮和碌碡压扁了,瓷实地贴在地上,大多饱满的麦粒这么一折腾,从麦穗上脱落下来,躲到了麦秆下面。
好不容易碾完了第一遍场,司机停下车,一屁股坐在别人家的麦草摞下面歇息去了,主家和所有帮忙的人拿起木叉蜂拥而上,钻进场里,翻腾起麦秆来,麦秆挑起来翻了个身变蓬松了,麦粒却沙沙沙的全躺到麦秆下面去了,这样反复碾了三遍到四遍之后,麦秆上的麦粒全部脱落了,麦秆也被全部压扁碾碎变成了麦草。接下来的工序便是起场,就是用木叉抖掉草里面的麦粒,再把麦草挑到场外适当位置垛起来,然后把混着麦芒的麦子堆起来。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扬场了。扬场是最细致最紧张的一样活计,有时借助自然风扬,但大多数时候是用拖拉机上安装的风扇扬。扬长时人们沿风向平行的位置紧贴麦堆两边站成两行,手持木锨。无论采取何种方式扬场,都需要几个扬场手把着风头和风尾。风头上扬不好,扬的麦子会连衣合柴,不干净。风尾上扬不好,麦粒会被风吹到麦衣(去掉麦子的麦芒)中去。扬场时人们总是一鼓作气,一般中途不会歇息。风呼呼吹着,几十张木锨在眼前上下翻飞,眼前狂风土雾,迷糊了人们的视线,耳边的麦粒叮叮当当碰撞着落下来,而麦衣随风飘到了远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麦衣和尘土被风吹来,牢牢地贴在了脸上、脖子上,顺着领袖贴在肩膀上、脊背里,手臂上。场扬完了,黄澄澄、金灿灿的一大堆麦子呈现在了眼前,这时候人们满脸的灰尘与麦衣,谁都不认识谁了,但大家都露出了舒心爽朗的笑声,这笑声是对丰收的礼赞,也是对主人家发自内心的真诚地祝贺!
此时此刻,我真为农民们的伟大而震撼,地球分明就是一块巨大的画板,是农民们用勤劳的双手做笔,用辛勤的汗水做颜料,面朝黄土背朝天,精心地在上面描绘着四季美丽动人的风景,是他们丰富了我们的岁月,充实了我们的生活;是他们创造了美丽富饶的世界,养育了万物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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