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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的人随笔散文

时间:2022-10-11 04:33:39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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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跪的人随笔散文

  母亲长跪在麦田里

长跪的人随笔散文

  挪动着岁月

  露水里洗涤

  侍候一地的茁壮

  ——题记

  岁月,轻轻一晃,我便越过了四十岁的年轮,过去的日子已不可粘贴。

  二零零九年初暖乍寒的农历三月,八十岁的母亲迈进了天堂的门槛,只留一袭清影疼痛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就像雪白如絮的果花在枝头随风荡漾。我无从知道天堂是否也有蓝蓝的天空,淡白的云朵,只希望母亲自由,快乐和幸福地生活,就像世人传讲的那样温馨到处流淌。

  后来的日子,每当念叨起母亲,想母亲在世的那段岁月,好像还是昨天。有时被梦惊醒,看着天花板想母亲,很多次提笔想写写母亲,可母亲是平凡的,平凡到当我每每提笔,一腔的感动都无处落笔,心里明白地知道,就是积聚我一生的精力也无法描摹我心中长跪的人的美丽。

  母亲是一个地道的庄稼人,每天不辞劳苦地运作一个家,打理一日三餐,一家老小的缝缝补补,而且还精通地里的每一桩农活。在我现有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为了生计,父亲春种之后就打起背包出门搞副业去了,家里二十几亩旱地就交给母亲伺候了。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就带上干粮,边走边吃地去地里了。我很多次太阳洒满川的时候去地里,麦苗上还挂着晶莹透亮的珍珠,母亲就跪在禾苗的空隙里,一寸一寸的用裤腿扫着冰冷的露珠向前爬行。我知道禾苗间一小堆一小堆的杂草,是母亲用心血丈量,堆积起来的执着,也知道每一粒饱满的颗粒更是母亲从禾苗出土的时候开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培土、除草和施肥的汗滴。

  母亲姐妹四人,几个姨娘都是典型的莲花小脚,只有母亲长一双不大不小的畸形脚。一次问起她们姊妹四人都是一母亲所生,一双脚却天壤之别的原因,她毫不保留就道出一段我们子女鲜为人知的裹脚轶事:“我五岁的时候你外婆给我裹脚,将大拇指和小拇指强迫窝在脚心,痛得我满头大汗,再用六尺缠脚布一层层裹紧,用线缝合,脚就又烧又热起来,然后穿上准备好的垫了棉花布鞋。白天一双脚痛得寸步难行,到了晚上一双脚放在被子里不但痛,而且蒸热燠闷,简直像炭火烧着一样痛苦,睡觉时只能把脚放在被子外,半夜起来我就抱着脚哭痛到天明。连续几夜吵得你外公外婆没睡好,再也狠不下心,趁着你外公去口外不在家,悄悄放松了裹布,造就了今天的这双病脚”。我不知道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无从考证,从母亲的话语里流露出的感受,了解到裹脚是一件非常痛楚的折磨,她也为自己能逃过而庆幸,为没有成为三寸金莲,对外婆经常感恩于心。

  像发田、碾场等农活靠母亲单薄的身体和微弱的力量是拿不下来的,母亲只有成天半月给左邻右舍的帮伙、骈工。左邻右舍也喜欢和母亲搭帮干活,因为母亲不仅会摞田,而且会碾场时像男人一样的窝场心赶碌碡(庄农人碾场用的工具),连枷打、簸箕扬的事更不在话下,现在想起来,左邻右舍喜欢和母亲骈工,更主要的原因是不管给谁家干活,都很热心,没有私心地把事儿做到最完美,而且工地上又充满了轻松、快活的空气。

  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是在离家二十里外的豆家庄。学校住校的条件差,只有两间通铺的宿舍,所以学校总是选择照顾离家远的先住。学校也不给住校的学生起灶,寒冬里不允许生火,住校的学生只好用煤油炉子,自己烟熏火燎地做饭。每一周星期六放学,背着空口袋回家。星期天下午,口袋里又塞满了母亲准备的吃一周口粮,粮鼓鼓囊囊的搭在肩膀上,驮回学校。每当星期天,悄然地准备我住校的东西,就成了全家人的头等大事。老爹子把几张攥出水来的硬币和毛毛钱凑起来,慷慨地放在我的手心,让我灌一周用的煤油和买一些做饭必不可少的调料。母亲忙前忙后地烙锅盔,扞面条,把我穿的衣服全洗得干干净净,嘴里不断地唠叨,把这拿上,把那拿上。其实,所有的东西她都帮我包装好了,但是,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追问,好像少问一句就会饿瘦我,冻透她的儿子。农忙时节,不是半夜里起来,就是中午休息的时候,给我把东西准备齐全,“到时候了就学校里去,记着,别落下东西!早点去!……”千叮呤万嘱咐地出门,上地去了。估摸我要走时候,还是从地里匆匆赶回来,敦促带全东西,按时去学校。就像每周六不管我啥时候回来,中午做饭时都要多倒一缸子水,先给我舀出,放在锅台后,做饭时柴火烧热的地方暖着,饭后洗了锅,灶膛里煨上碎柴草,把饭放进锅里,等我进门的时候吃一口热饭一样的心情。

  后来到更远的地方读书,一两月回家一次。我都过20岁了,母亲除了多添了几根白发,还是老样子,带这,拿那地唠叨。妈妈一生没有出过远门,根本不知道我带什么东西,带多少合适,但老娘的在唠叨时,我心里暖暖的,感动在血液里流淌。

  母亲没有进过一天正规的学堂,只在天阴下雨的空闲里,陆陆续续参加过几期成人夜校、扫盲班之类培训,累积起来接近半月的时间,但还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可对庄稼地里的新技术看一眼,就会有模有样地操作起来,比读过书的操作的更为精熟。说起读书,她常对子女戏谑的说:“字儿、字儿黑踏踏,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然而我心海里记忆最深的故事,无一不是她播洒的种子长成的大树。小时候每晚总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枕着她温暖的臂腕,随母亲的声音,想象放牛娃缀着牛尾巴,嚎啦啦——,嚎啦啦——进入九头妖怪的洞府的恐怖,甚至可以清晰地想象出,放牛娃以聪明机智斩妖除魔的每一个细节;戏耍野狐精儿的姐妹,丁郎孝母……每一个故事都在脑海里翻浪。在对主人公的羡慕和崇拜中成长,放飞意兴阑珊的梦想,长高了,飞出了大山的怀抱,又涌进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看着六个子女一个个长大,又一个个从身边飞出去的时候,我这个她最小的还没成家的儿子,到了成家的年龄,还没有一点响动,她把一腔牵心都挂在我的身上。心急火燎地托亲戚找媒人给我物色对象,每次回家她都围在我身旁絮絮叨叨地说家里的琐事,我体会到几个子女出巢后母亲内心的孤独。天不遂人愿的是我生病了,居然一病就是断断续续的五年。母亲黑段子似的头发在听说我住进医院的一夜间有了白发,母亲说她在我生病的日子里开始彻夜无眠。我知道,母亲希望上苍把儿子的病痛能转嫁在她的身上,宁愿让自己羸弱的身子替儿子承受病痛的折磨,也不希望儿子在求医问药的路上苦苦地挣扎。在给我熬汤煎药的岁月里,母亲的一双清澈的眸子开始变得浑浊,视物模糊起来。五年后,我活奔乱跳地站在母亲笑容里的时候,母亲已是一头的花发,挺拔背驼了,腰也弯了。

  读完书,我被分配到读初中的那所学校当了老师。三个姐姐远嫁,两个哥哥先后成家单过了。每到周末就在妹妹前一遍又一遍的念叨:“你三哥快回来了,赶紧做饭吧”,她猜测,走二十里山路回来的我,一定又累又饿的。如果有事回不了家,总要想办法又捎信回去,我怕母亲一趟又一趟的出门,站在门前,对着我来的方向,揪心地久久地张望,更怕母亲在灯下坐等到天亮。

  我们姊妹七个都成家立业的时候,母亲早已满头白发,还常常听到比父亲小的娘娘们亲热的把母亲唤作新姐姐。从我有记忆起,母亲从不叫我的官名,不管屋里屋外,人多人少她都大声地喊着我的乳名,自从侄女侄儿们逐渐长高在面前的时候,才渐渐换了一个“你尕爸”的称呼,在外人前都说“老三”长“老三”短的。从母亲去了天堂,再没人用乳名呼我唤我,尽管发小醉意正酣时也会溜出一声我的乳名,却没有母亲呼唤的亲切,更不能填补胸腔里空荡荡的失落。生活的大千世界,一种无依无靠,无人关心的感觉常伴左右,塞满了去家乡的路,甚至住满院子里的每一处空间。村子上流行了四十的明星,在母亲走后,短短的几个月中,奇迹般的升格,成了孩子们的长辈。我还是经常想念母亲,在梦里常见她白如面碗的发髻,慈祥的笑容,弯腰在灶台上做我最爱吃的破皮袄,一起下地劳作……

  成家后还是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母亲知道她的儿子长大了,唠叨开始减少。两个老人拉扯我们子女流尽了汗,吃尽了苦,我想让她们再别种庄稼了,享几年清福,每次说她们嘴上答应得很响亮,说“今年地都拾掇好了,明年再种一茬,就糊里糊涂撇下不种了,我们也老了,做不动了!”多次嘴上说的很好听,像丢不下两亩地似的,第二年又来了一个外甥打灯笼。就这样推了几年,在父母的同意下,把地都分给两个老哥种了。可母亲还是闲不住,今天在大老哥的地里除草,明天在二老哥挖洋芋的地里跪着拾洋芋,甚至把星星点点的荒地挖开,种上了庄稼。看着母亲把辛勤劳作化作闲情逸致,实在丢不下坚守了一辈子在庄稼地里劳作的习惯,也就不好意思再说她们,就当作纯粹的锻炼身体。

  每次回家,母亲都带着慈祥的笑容询问她的儿子,想吃啥饭就做啥饭。母亲一生最喜欢浆水饭,都顺着母亲点豆面汤,母亲看着儿子满头大汗地吃上三大碗,才舒心笑了。要不母亲准会三番五次地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用饭量来丈量儿女的健康是母亲一贯的操守。

  只要有好吃的,母亲总是留着,盼着儿女回来一起吃。每次吃饭像对待客人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为子女的碗里添着,一遍又一遍地劝子女多吃,生怕子女饿坏了身子,宁肯自己少吃点,也要让我们吃满意。有时东西甚至都放出霉味了,就是不见儿女回来,就一遍一遍地在别人前念叨着,彻夜不眠地期盼着,虔诚地每天瞅着东西,等待着子女的回来。我多次端着霉味的饭碗,眼眶里闪着泪花一口一口往心里下咽。我知道咽下去的每一口霉味都是娘亲对儿女的心,是儿女很长时间没有回去的歉意和铁石板……很多时候,给子女们做新饭吃,她却吃剩饭,致使新饭又变成了剩饭,为此她没少受子女们的埋怨,但她就是改不了这种习惯。

  母亲一生很少坐板凳,不管地上干燥与否,她都喜欢把两只脚压在屁股下面,像跪的那样坐在地上给儿孙们喂饭,讲故事,给儿女说村子里的新鲜事……母亲的坐姿既不优美,更不干净,一坐裤子上就沾满了土和柴草。子女们习惯了母亲最舒服的坐姿,不觉得有啥不好,有时给不熟悉母亲的客人让座,自己坐在地上,让不少客人开始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七十几的时候,母亲瘦成了一盏风里摇摆的风灯,她还是喜欢闲暇时跟着她的儿子转来转去,就像小时候她儿子跟着母亲一样轻松的嬉戏。

  不知道母亲啥时候开始健忘起来,头一天计划要干的事情,第二天就记不清楚了。但常常把亲戚或邻居送给她的果子舍不得吃,用衣襟兜回来,就小心地藏进了柜子里,不管那个儿孙从屋里迈进来,她就急不可耐地拿出来,在自己的上衣前襟上擦擦,“这个果子吃上,谁拿来(给)的,甜得很!”如果你不爽快地吃,她就不厌其烦得,一次又一次地往你手里硬塞。看着母亲擦的锃亮的果子,故意装出正忙着做事似的样子,背对着母亲,眼眶里就浸满了泪花,以水果甜,咽不下去为理由,不耐烦地拒绝了母亲的扑在儿子身上的心。为此在家里从不吃水果,母亲去世后再也不吃水果。不是不喜欢甜食,更不是水果咽不下去,而是心酸的咽不下娘情……

  父亲去世前,父母是家里就像两盏孤独的星星。子女们都忙自己的活,很少抽出时间陪两位老人。父亲去世后,母亲的日子更加的孤独。年迈的母亲以怕影响我的工作为理由,拒绝随我去单位生活。很多日子都是她一个人,陪伴着空荡荡的院落和屋子里孤独的灯泡,度过晚年最后的岁月。每到周末,总坐在门前的山头上看着天空的时钟,等待疲惫的儿子早点回来。每周等待儿子按时回来,成了她的心事。

  后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等装好了,就把母亲一起搬去住,她也高兴地答应了,逢人便乐呵呵地说很快就到城里去,可是房子刚装好,还没顾上搬家,她就病倒了。接到大哥的电话,是元旦。我正在县城里,看新房子装成了啥样子,大哥有事要去20里外的街上,顾不上照顾年迈的母亲,我一时赶不回去,只有打电话叫来当地相熟的大夫全权负责给她治疗,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手中的活,飞奔回家。

  母亲躺在炕上,一瓶瓶冰凉的液体滴进她的血管,疼痛在儿子的身体里循环。抚摸着母亲没有肉的粗糙大手,我说不上原因的难过,就是用这双手,抚养我们姊妹七个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我知道眼前堆满的皱纹和满鬓的白发的女人,是我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妈妈。满脸都是又深又密的皱纹,不是母亲老了,而是我们长大了。就是儿女长大了,老了,也还是喜欢常旋绕在爹娘的身边,享受家的存在和幸福……

  然而,无论怎样治疗都不见母亲的病情有所缓和。她再也没有站起来,跟随她的小儿子踏进小城,住一晚远在县城的楼房。在炕上朽磨了四个半月,老哥打来电话说母亲走了,我骑着摩托车飙进院子,扑进堂屋的时候,母亲已静静地躺在堂屋地下的板床上,魂魄随父亲去了天堂。看着母亲的遗容,我没有一点思想,任由有形式的疼涌出眼眶,在面颊无休止的流淌,仿佛血管里循环的,不是血,而是无法遏止痛……

  回想见母亲最后一面,是在她去世地前两天,那是个周末,星期六母亲要我两口子把一亩包谷种子点上,星期天中午点完最后一粒种子在堂屋地下洗手,和两个嫂子围坐母亲的身边说话。母亲要我把她的铲子收拾好,等她好了还要给地里除草。两个嫂子戏谑母亲说,“妈,您再总不除草了吧!”母亲轻声说,“等我好了还要除呢!”母亲犹豫了一下,“实话我再不除草了,不除了,不除了……”“你们日子过得都很好,这两天把你们都见了,想吃的都吃了……”两个嫂子干家务去了,我看见母亲的精神很好,又说和她拉一会家常。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老三,这都是你给我的钱,我还没花完,剩下的你拿上,我再可能不花钱了……”我心里酸酸的,也没有接母亲手中的钱,“你不要我就现拿着,我死了你来了就在席子下面取上,填上些把我埋了……”我流着泪“嗯、嗯”地答应。母亲缓缓地转过身子,目光向院子瞅了瞅,破天荒地竟然叫我早些回学校去,我也很听话收拾好去了学校。谁知这一次听话地去了,却成了和母亲的永别。如果知道是这样,就是打死我,耽误所有的事情,也会陪母亲走完阳世的最后一段。这成了我一直窝在心里无法释怀的遗憾和纠结的疼痛……

  ……

  多年多次我想写写老娘,总觉自己笨拙的笔描绘不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就在茶余饭后,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孕育,还是写不出母亲的万一。她把睿智珍藏在庄稼地里,在儿女的心坎上雕刻成一尊长跪的菩萨,永远柔软甜美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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