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人物描写的名家文章

时间:2024-03-11 18:42:00 王娟 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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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描写的名家文章

  文章包括各种文体的著作、作品,如诗歌、戏剧、小说、科学论文,记叙文、议论文、说明文、应用文等等。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人物描写的名家文章,欢迎大家分享。

  背影

  朱自清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

  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

  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

  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

  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

  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

  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

  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

  我再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

  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

  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

  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

  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

  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座位。

  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

  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

  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只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

  ”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

  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

  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

  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

  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我赶紧拭干了泪。

  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

  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

  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

  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

  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

  过一会儿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

  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

  ”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中不禁又簌簌地流下泪来。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

  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

  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

  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

  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

  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我的母亲

  胡适

  我小时候身体弱,不能跟着野蛮的孩子们一块儿玩。

  我母亲也不准我和他们乱跑乱跳。

  小时不曾养成活泼游戏的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是文绉绉的。

  所以家乡老辈都说我“像个先生样子”,遂叫我做“穈先生”。

  这个绰号叫出去之后,人都知道三先生的小儿子叫做穈先生了。

  既有“先生”之名,我不能不装出点“先生”样子,更不能跟着顽童们“野”了。

  有一天,我在我家八字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老辈走过,见了我,笑道:“穈先生也掷铜钱吗?”我听了羞愧的面红耳热,觉得大失了“先生”的身份!

  大人们鼓励我装先生样子,我也没有嬉戏的能力和习惯,又因为我确是喜欢看书,故我一生可算是不曾享过儿童游戏的生活。

  每年秋天,我的庶祖母同我到田里去“监割”(顶好的田,水旱无忧,收成最好,佃户每约田主来监割,打下谷子,两家平分),我总是坐在小树下看小说。

  十一二岁时 ,我稍活泼一点,居然和一群同学组织了一个戏剧班,做了一些木刀竹枪,借得了几副假胡须,就在村口田里做戏。

  我做的往往是诸葛亮,刘备一类的文角儿;只有一次我做过史文恭被花荣一箭从椅子上射倒下去,这算是我最活泼的玩艺儿了。

  我在这九年(1895-1904)之中,只学得了读书写字两件事。

  在文字和思想(看文章)的方面,不能不算是打了一点底子。

  但别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机会。

  有一次我们村“当朋”(八都凡五村,称为“五朋”,每年一村轮着做太子会,名为“当朋”)筹备太子会,有人提议要派我加入前村的昆腔队里学习吹笙或吹笛。

  族里长辈反对,说我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太子会走遍五朋。

  于是我便失掉了学习音乐的唯一机会。

  三十年来,我不曾拿过乐器,也全不懂音乐;究竟我有没有一点学音乐的天资,我至今不知道。

  至于学图画,更是不可能的事。

  我常常用竹纸蒙在小说书的石印绘像上,摹画书上的英雄美人。

  有一天,被先生看见了,挨了一顿大骂,抽屉里的图画都被搜出撕毁了。

  于是我又失掉了学做画家的机会。

  但这九年的生活,除了读书看书之外,究竟给了我一点儿做人的训练。

  在这一点上,我的恩师就是我的慈母。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

  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

  她看我清醒了,才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

  有时候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

  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

  ”(跌股便是丢脸,出丑。

  )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来。

  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

  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

  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

  等到先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

  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

  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

  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

  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

  这时候我母亲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

  我不肯穿,她说:“穿上吧,凉了。

  ”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

  ”我刚说了这句话,一抬头,看见母亲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

  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

  晚上人静后,她罚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

  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得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床去睡。

  我跪着哭,用手擦眼泪,不知擦进了什么微菌,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

  医来医去,总医不好。

  我母亲心里又悔又急,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舔去,有一夜她把我叫醒,她真用舌头舔我的病眼。

  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

  我母亲二十三岁做了寡妇,又是当家的后母。

  这种生活的痛苦,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万分之一二。

  家中财政本不宽裕,全靠二哥在上海经营调度。

  大哥从小便是败子,吸烟、赌博,钱到手就光,光了便回家打主意,见了香炉便拿出去卖,捞着锡茶壶便拿出押。

  我母亲几次邀了本家长辈来,给他定下每月用费的数目。

  但他总不够用,到处都欠下烟债赌债。

  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群讨债的,每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

  大哥早已避出去了。

  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债主。

  我母亲走进走出,料理年夜饭,谢灶神,压岁钱等事,只当做不曾看见这一群人。

  到了近半夜,快要“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位邻居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户开发一点钱。

  做好做歹的,这一群讨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

  一会儿,大哥敲门回来了。

  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

  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

  这样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大嫂是个最无能而又最不懂事的人,二嫂是个能干而气量很窄小的人。

  他们常常闹意见,只因为我母亲的和气榜样,他们还不曾有公然相骂相打的事。

  她们闹气时,只是不说话,不答话,把脸放下来,叫人难看;二嫂生气时,脸色变青,更是怕人。

  她们对我母亲闹气时,也是如此,我起初全不懂得这一套,后来也渐渐懂得看人的脸色了。

  我渐渐明白,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还难受。

  我母亲的气量大,性子好,又因为做了后母后婆,她更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

  大哥的女儿比我只小一岁,她的饮食衣服总是和我的一样。

  我和她有小争执,总是我吃亏,母亲总是责备我,要我事事让她。

  后来大嫂二嫂都生了儿子了,她们生气时便打骂孩子来出气,一面打,一面用尖刻有刺的话骂给别人听。

  我母亲只装做不听见。

  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出门去,或到左邻立大嫂家去坐一会,或走后门到后邻度嫂家去闲谈。

  她从不和两个嫂子吵一句嘴。

  每个嫂子一生气,往往十天半个月不歇,天天走进走出,板着脸,咬着嘴,打骂小孩子出气。

  我母亲只忍耐着,到实在不可再忍的一天,她也有她的法子。

  这一天的天明时,她便不起床,轻轻的哭一场。

  她不骂一个人,只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苦命,留不住她丈夫来照管她。

  她先哭时,声音很低,渐渐哭出声来。

  我醒了起来劝她,她不肯住。

  这时候,我总听得见前堂(二嫂住前堂东房)或后堂(大嫂住后堂西房)有一扇房门开了,一个嫂子走出房向厨房走去。

  不多一会,那位嫂子来敲我们的房门了。

  我开了房门,她走进来,捧着一碗热茶,送到我母亲床前,劝她止哭,请她喝口热茶。

  我母亲慢慢停住哭声,伸手接了茶碗。

  那位嫂子站着劝一会,才退出去。

  没有一句话提到什么人,也没有一个字提到这十天半个月来的气脸,然而各人心里明白,泡茶进来的嫂子总是那十天半个月来闹气的人。

  奇怪的很,这一哭之后,至少有一两个月的太平清静日子。

  我母亲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候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

  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总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给他。

  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问他,她给了某人什么好处。

  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

  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度过了少年时代,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

  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零两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

  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十九,十一,廿一夜

  藤野先生

  鲁迅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

  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

  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

  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卖,有时还值得去转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

  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

  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

  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

  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

  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厉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

  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

  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

  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

  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

  饭食也不坏。

  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

  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

  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

  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

  最初是骨学。

  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

  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

  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

  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

  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

  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糊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

  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

  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

  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

  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

  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

  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

  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

  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

  但他们一走,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

  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开首便是这一句。

  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国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

  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在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

  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

  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

  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

  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

  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分数在60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

  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

  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

  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

  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

  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

  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

  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

  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huì),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

  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

  不幸7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

  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

  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

  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piē)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支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十月十二日

  (一九二六年)

  断魂枪

  老舍

  况且,一想到昨天遇见祥林嫂的事,也就使我不能安住。那是下午,我到镇的东头访过一个朋友,就在河边遇见她;而且看见她瞪着的眼睛的视线,就知道明明是向我走来的。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

  我就站住,预备她来讨钱。

  你回来了?她先这样问。

  是的。

  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她那没有精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

  我万料不到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诧异的站着。

  就是她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钉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预防的临时考,教师又偏是站在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

  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脸色青黄,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尽了血色,顺着眼,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

  柳妈打皱的脸也笑起来,使她蹙缩得像一个核桃;干枯的小眼睛一看祥林嫂的额头,又钉住她的眼。祥林嫂似乎很局促,立刻敛了笑容,旋转眼光,自去看雪花。

  她当时并不回答什么话,但大约非常苦闷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两眼便都围着大黑圈。

  快够一年,她才从四婶手里支取了历来积存的工钱,换算了十二元鹰洋,请假到镇的西头去。但不到一顿饭时候,她便回来,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高兴的对四婶说,自己已经在土地庙捐了门槛了。

  这一回她的变化非常大,第二天,不但眼睛窈陷下去,连精神也更不济了。

  祝福

  鲁迅

  那老妇人的状貌没有什么特点,额上虽然已画了好几条皱纹,还不见得怎么衰老。只是她的眼睛有点怪,深陷的眼眶里,红筋连连牵牵的,发亮;放大的瞳子注视着孩子的脸,定定的,凄然失神。

  老妇人的眼睛重重地闭了两闭;她的泪泉差不多枯竭了,眼睛闭两闭就表示心头一阵酸,周身体验到哭泣时的一切感觉。

  看见了?老妇人的眼睛张得可怕地大,心头是一种超乎悲痛的麻麻辣辣的况味。

  老妇人听着,凄然垂下眼光看手中的孩子;孩子朦胧欲睡了,几个荸荠已落在她的袖弯里。

  一阵愤恨的烈焰在她空虚的心里直冒起来,泪膜底下的眼珠闪着猛兽似的光芒。

  她站起来朝楼梯走,嘴唇贴着孩子的头顶,字条按在孩子的胸口,憔悴的眼透出母性的热光,脚步比先前轻快。她已决定勇敢地再担负一回母亲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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