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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稳子散文随笔
豆稳子是我家乡的叫法,它是大豆的秧和荚碾碎后形成的末末,有棍棍,有碎片,掺和在一起,是牲口很好的饲料,牛羊尤其爱吃,到了冬天,大雪封山,牛羊就关在圈里,每天喂它们干草和豆稳子,待天晴了再出去放牧。
那时,我非常爱听牛或羊咀嚼的声音,干草和豆稳子都是干透了的植物,较硬,不像夏日一的青草好消化,这就需要牲口们慢慢地咀嚼,用牙齿把那些饲料磨得很碎了再吞下去,有时还要把吞下的食物反刍出来再慢慢咀嚼,这时,你要是留心观察牛或羊的咀嚼状态,那是很有意思的,他们摇头晃脑地在撕扯中把饲料吃进嘴里,就开始慢慢地咀嚼,此时它们的表情很安然,似乎世界上一切事情都与它们无关了,它们只管细嚼慢咽,嘴里发出咯崩咯崩的响声,这声音很低沉,特别是羊的咀嚼声更低、更轻些,如同一种很古老的乐器发出的声响,富有节奏感和韵律感,让人想到那些古诗词的吟诵者,抑扬顿挫,余味无穷。而它们的四周,草粪的味道混合着干草独有的清香味,肆意地弥漫着,在这个空间里,是一个幸福的天堂,对于牲口们来说,一边休息,一边吃着自己喜欢的饲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其实,在我们山区,牲口们的饲料是很有限的,除了谷草、青草和豆稳子,几乎没有别的草可以吃,冬天里,青草都是晒干了的,还保留有少许绿色,一捆一捆的,那里面还留有夏季的气息和太阳的味道,这让牛羊们感到亲切,而夏季的暖意和风雨的话语在它们简单的记忆中,都贮存在草料里,都还清新,因此,它们的咀嚼也是在回味岁月,尽管我们听不懂它们的语言。
豆稳子这名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大豆被收割拉到场院后,经过石磙碾轧,本来杆硬角尖的豆秧就变得不再扎手了,那石磙子几十个来回轧过,大豆秧就软了,碎了,豆荚也绽开了,豆粒滚了出来,与那碎屑混在一起,再经风车里一过,吹去了碎屑,就剩下黄灿灿、圆滚滚的大豆了。那些碎屑就是豆稳子,这些豆稳子丢进牲口槽里,就是它们上等的食物了,不仅牲口们爱吃,老鼠们也爱进去,寻找那些遗漏在豆稳子里的大豆粒,哪怕是瘪瘪的豆粒,也是老鼠很爱吃的。有一次,我们在场院旁边挖出一个老鼠洞,没想到它叼来许多豆稳子做成了暖暖的窝。至于每家自留地里种的大豆,到了冬天,就把豆稳子当柴禾烧火了,这不由得让人记起曹植的那首着名的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我们家乡,有一种菜是经常登上餐桌的,这就是“盐水黄豆”,东北人爱吃炒黄豆,但那不是吃饭时吃的,而是当作一种零食,真正当菜吃的就是这“盐水黄豆”,把黄豆在锅里炒熟后,将一勺盐水倒进锅里,与黄豆一起搅动一阵,等盐水耗干了,熟了的黄豆身上沾满一层白色的盐霜,我们就把这黄豆叫盐豆,在那吃不上肉的年代,一碟盐水炒黄豆也是很不错的菜了。
给牲口吃豆稳子这种饲料,是要加进一些豆饼之类的硬料的,在生产队部里,饲养员都是将豆饼切成薄片在水里泡化,再加到草料里让牲口吃,我记得三年困难时期,生产队有时会买些花生饼给牲口拌料,那时没粮食吃,更不要说吃到花生了,我们看到花生饼都很眼馋,就偷偷装进口袋里一点,带回家吃,那花生饼很香的,虽比不上花生好吃,也很有花生味,至于那些棉花籽饼,大家都不会吃的,因为那种饼里还带有棉絮,带有一股很浓的棉籽油味,很难吃的,只有牛羊等牲口才吃。
离开家乡多年,很多早年留在记忆里的土语都渐渐淡忘了,有一天,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来:豆稳子。我感到很熟悉很亲切,它让我想起许多童年时的事来,那都是一生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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