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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条情深长的随笔散文
在北方,面条是一种很常见的食物,可以做出很多花样来,比如炝锅面、炸酱面、刀削面,又比如拉面、烩面、捞面、炒面、焖面、板面、油泼面、裤带面,等等。
小时候,每次饭前母亲问吃什么,我就会坚定地回答:面条!于是,母亲就取出面盆,倒一满瓢面粉进去,掺了水开始和面。和面是一项技术活儿,掺水太多,做出的面条就偏软,容易煮烂;掺水太少,面就太硬,难以轧成面条。这分寸我总拿捏不好,每次和面时,只好一点一点加水,不断尝试,即使这样还是很少轧出软硬适中的面条来。而母亲却很有把握,她一次就能把水加得恰到好处,用力揉搓一阵子面就和好了,然后放进面条机,一圈一圈地摇,碎面团就轧成了规整的面片,接着又变成了劲道的面条。热锅热油,把切好的肉丝倒进去,嘶嘶啦啦地一股油烟就升腾起来,香味随即弥漫了整个厨房。母亲忙前忙后,我眼巴巴地盼着,等面煮好后,第一碗总是我的。青青的菜叶漂在油晃晃的汤里,焦黄的肉丝三三两两地间杂在细长粘滑的面条中,香喷喷的味道飘散出来,勾得我的馋虫蠢蠢欲动。在我少年的记忆中,这便是最好的美味了。
后来读大学,我去了南方。南方和北方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我看来,南北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饮食习惯的不同。北方的饮食以面为主,而南方则是无米不成饭。湖北人同样不习惯吃面,不善于做面,面条放进开水锅里一煮,随便加点卤,就是一碗面,哪里有北方的面来得庄重,来得劲道,来得浓郁。
在学校食堂,做面的窗口只有一个,偏安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面自然是速成的,味道叫人不敢恭维,而且量也不足,不比北方,盛面的大碗长得都像小盆一样。为了不至于课间饿肚子,每次吃面我都得再啃一个馒头。面条加馒头,这搭配总叫我觉得怪怪的,于是我总是念起北方的好。
一年之后,我终于习惯了米饭,但心中总有一些缺憾,总也放不下对面条的牵挂。每次放假回家,母亲准会做炝锅面来补偿我,那油晃晃、香喷喷的面,融入家的温暖,变作我的思念。
毕业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我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做的炝锅面了。随后几年,我辗转去了很多地方,吃过各种各样的面,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炝锅面的香味。
工作期间,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朝鲜待了一段,吃到了地道的朝鲜冷面。
朝鲜冷面自然是美名远扬的,上等的面料是用荞麦做成的,黑乎乎的,很细很长,非常耐嚼,跟母亲轧的面条完全是两个概念。冷面里放了牛肉片、黄瓜丝、酱汁和冰块,再来点芥末,吃起来冰冷爽口,别有一番风味。平壤街头有一家冷面馆,前面常排着长长的队伍,多是父母带着孩子,孩子们那期盼的眼神,让我念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要知道,朝鲜物资紧缺,平日分配的粮食都是紧巴巴的,工资更是寥寥,那些父母带着孩子来面馆吃饭,想必要省吃俭用才行吧。我想起自己的父母,那时家庭条件拮据,为了让我多吃几顿炝锅面,他们是否也曾省吃俭用呢?唉,那些幸福或者不幸的孩子们,冷面之于他们,应如炝锅面之于我吧。
冷面虽然味美,但我最习惯的还是中国传统的面条,我所在的宾馆里倒也有卖,他们称为Chinesenoodle的,是用乌龙面做成的汤面,佐之以黄的鸡蛋和红的西红柿,虽不及母亲的炝锅面,但毕竟有着家乡的味道,所以它就成了我常用的主食。
在朝鲜的那段日子,孤独和压抑如影随形,几乎掏空了我,压碎了我,我想家,经常想起母亲,想她做的炝锅面,但我知道,那味道早已随母亲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国后,我遇到了一个像我母亲那般温柔、贤惠的女子,她也喜欢我做的炝锅面,虽然味道未必很好,但她每次都会夸赞:真好吃啊!这个女子,最终成为了我的妻子。
妻子其实也做得一手好面,尤其是炸酱面。我常想,是母亲在天有灵吧,她知道我爱吃面,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个贤淑的女人来做我的妻子。
那边,妻子把土豆切成一粒粒小块,混了肉末和甜面酱炒成糊状,浇在滑溜溜的面条上,再撒些黄瓜丝做点缀,于是,红的红,白的白,青的青,这碗面就生动起来了,仿佛一幅层次分明的风景画。
我已早等不及,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嚼,妻子问:好吃不?“嗯,嗯!”我已经顾不上答话了,仿佛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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