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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作品

时间:2022-10-05 21:37:37 随笔 我要投稿

朱自清散文精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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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精选作品

  航船中的文明【1】

  第一次乘夜航船,从绍兴府桥到西兴渡口。

  绍兴到西兴本有汽油船。

  我因急于来杭,又因年来逐逐于火车轮船之中,也想回到航船里,领略先代生活的异样的趣味;所以不顾亲戚们的坚留和劝说(他们说航船里是很苦的),毅然决然的于下午六时左右下了船。

  有了物质文明的汽油船,却又有精神文明的航船,使我们徘徊其间,左右顾而乐之,真是二十世纪中国人的幸福了!

  航船中的乘客大都是小商人;两个军弁是例外。

  满船没有一个士大夫;我区区或者可充个数儿,--因为我曾读过几年书,又忝为大夫之后--但也是例外之例外!真的,那班士大夫到哪里去了呢?这不消说得,都到了轮船里去了!士大夫虽也擎着大旗拥护精神文明,但千虑不免一失,竟为那物质文明的孙儿,满身洋油气的小顽意儿骗得定定的,忍心害理的撇了那老相好。

  于是航船虽然照常行驶,而光彩已减少许多!这确是一件可以慨叹的事;而国粹将亡的呼声,似也不是徒然的了。

  呜呼,是谁之咎欤?

  既然来到这精神文明的航船里,正可将船里的精神文明考察一番,才不虚此一行。

  但从那里下手呢?这可有些为难,踌躇之间,恰好来了一个女人。

  --我说来了,仿佛亲眼看见,而孰知不然;我知道她来了,是在听见她尖锐的语音的时候。

  至于她的面貌,我至今还没有看见呢。

  这第一要怪我的近视眼,第二要怪那袭人的暮色,第三要怪--哼--要怪那男女分坐的精神文明了。

  女人坐在前面,男人坐在后面;那女人离我至少有两丈远,所以便不可见其脸了。

  且慢,这样左怪右怪,其词若有憾焉,你们或者猜想那女人怎样美呢。

  而孰知又大大的不然!我也曾约略的看来,都是乡下的黄面婆而已。

  至于尖锐的语音,那是少年的妇女所常有的,倒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一次,那来了的女人的尖锐的语音竟致劳动区区的执笔者,却又另有缘故。

  在那语音里,表示出对于航船里精神文明的抗议;她说,男人女人都是人!她要坐到后面来,(因前面太挤,实无他故,合并声明,)而航船里的规矩是不许的。

  船家拦住她,她仗着她不是姑娘了,便老了脸皮,大着胆子,慢慢的说了那句话。

  她随即坐在原处,而批评家的议论繁然了。

  一个船家在船沿上走着,随便的说,男人女人都是人,是的,不错。

  做秤钩的也是铁,做秤锤的也是铁,做铁锚的也是铁,都是铁呀!这一段批评大约十分巧妙,说出诸位批评家所要说的,于是众喙都息,这便成了定论。

  至于那女人,事实上早已坐下了;孤掌难鸣,或者她饱饫了诸位批评家的宏论,也不要鸣了罢。

  是非之心,虽然人皆有之,而撑船经商者流,对于名教之大防,竟能剖辨得这样详明,也着实亏他们了。

  中国毕竟是礼义之邦,文明之古国呀!--

  我悔不该乱怪那男女分坐的精神文明了!

  祸不单行,凑巧又来了一个女人。

  她是带着男人来的。

  --呀,带着男人!正是;所以才祸不单行呀!--说得满口好绍兴的杭州话,在黑暗里隐隐露着一张白脸;带着五六分城市气。

  船家照他们的规矩,要将这一对儿生刺刺的分开;男人不好意思做声,女的却抢着说,我们是一堆生①的!太亲热的字眼,竟在规规矩矩的航船里说了!于是船家命令的嚷道: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不管你一堆生不一堆生的!大家都微笑了。

  有的沉吟的说:一堆生的?有的惊奇的说:一堆生的!有的嘲讽的说:哼,一堆生的!在这四面楚歌里,凭你怎样伶牙俐齿,也只得服从了!妇者,服也,这原是她的本行呀。

  只看她毫不置辩,毫不懊恼,还是若无其事的和人攀谈,便知她确乎是服也了。

  这不能不感谢船家和乘客诸公卫道之功;而论功行赏,船家尤当首屈一指。

  呜呼,可以风矣!

  ①原注:一块儿也。

  在黑暗里征服了两个女人,这正是我们的光荣;而航船中的精神文明,也粲然可见了--于是乎书。

  1924年5月3日。

  背影【2】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

  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

  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

  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

  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

  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

  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

  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甚么要紧的了。

  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

  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

  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

  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

  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

  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

  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

  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

  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警醒些,不要受凉。

  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

  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直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

  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

  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

  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

  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

  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

  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

  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

  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

  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

  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

  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

  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

  那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

  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

  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

  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

  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1925年10月在北京。

  飘零【3】

  一个秋夜,我和P坐在他的小书房里,在晕黄的电灯光下,谈到W的小说。

  他还在河南吧?C大学那边很好吧?我随便问着。

  不,他上美国去了。

  美国?做什么去?

  你觉得很奇怪吧?--波定谟约翰郝勃金医院打电报约他做助手去。

  哦!就是他研究心理学的地方!他在那边成绩总很好?--这回去他很愿意吧?

  不见得愿意。

  他动身前到北京来过,我请他在启新吃饭;

  他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又为什么呢?

  他觉得中国没有他做事的地方。

  他回来才一年呢。

  C大学那边没有钱吧?

  不但没有钱,他们说他是疯子!

  疯子!

  我们默然相对,暂时无话可说。

  我想起第一回认识W的名字,是在《新生》杂志上。

  那时我在P大学读书,W也在那里。

  我在《新生》上看见的是他的小说;但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心理学的书读得真多;P大学图书馆里所有的,他都读了。

  文学书他也读得不少。

  他说他是无一刻不读书的。

  我第一次见他的面,是在P大学宿舍的走道上;他正和朋友走着。

  有人告诉我,这就是W了。

  微曲的背,小而黑的脸,长头发和近视眼,这就是W了。

  以后我常常看他的文字,记起他这样一个人。

  有一回我拿一篇心理学的译文,托一个朋友请他看看。

  他逐一给我改正了好几十条,不曾放松一个字。

  永远的惭愧和感谢留在我心里。

  我又想到杭州那一晚上。

  他突然来看我了。

  他说和P游了三日,明早就要到上海去。

  他原是山东人;这回来上海,是要上美国去的。

  我问起哥仑比亚大学的《心理学,哲学,与科学方法》杂志,我知道那是有名的杂志。

  但他说里面往往一年没有一篇好文章,没有什么意思。

  他说近来各心理学家在英国开了一个会,有几个人的话有味。

  他又用铅笔随便的在桌上一本簿子的后面,写了《哲学的科学》一个书名与其出版处,说是新书,可以看看。

  他说要走了。

  我送他到旅馆里。

  见他床上摊着一本《人生与地理》,随便拿过来翻着。

  他说这本小书很著名,很好的。

  我们在晕黄的电灯光下,默然相对了一会,又问答了几句简单的话;我就走了。

  直到现在,还不曾见过他。

  他到美国去后,初时还写了些文字,后来就没有了。

  他的名字,在一般人心里,已如远处的云烟了。

  我倒还记着他。

  两三年以后,才又在《文学日报》上见到他一篇诗,是写一种清趣的。

  我只念过他这一篇诗。

  他的小说我却念过不少;最使我不能忘记的是那篇《雨夜》,是写北京人力车夫的生活的。

  W是学科学的人,应该很冷静,但他的小说却又很热很热的。

  这就是W了。

  p也上美国去,但不久就回来了。

  他在波定谟住了些日子,W是常常见着的。

  他回国后,有一个热天,和我在南京清凉山上谈起W的事。

  他说W在研究行为派的心理学。

  他几乎终日在实验室里;他解剖过许多老鼠,研究它们的行为。

  p说自己本来也愿意学心理学的;但看了老鼠临终的颤动,他执刀的手便战战的放不下去了。

  因此只好改行。

  而W是奏刀駋然,踌躇满志,p觉得那是不可及的。

  p又说W研究动物行为既久,看明它们所有的生活,只是那几种生理的欲望,如食欲,性欲,所玩的把戏,毫无什么大道理存乎其间。

  因而推想人的生活,也未必别有何种高贵的动机;我们第一要承认我们是动物,这便是真人。

  W的确是如此做人的。

  P说他也相信W的话;真的,P回国后的态度是大大的不同了。

  W只管做他自己的人,却得着P这样一个信徒,他自己也未必料得着的。

  P又告诉我W恋爱的故事。

  是的,恋爱的故事!P说这是一个日本人,和W一同研究的,但后来走了,这件事也就完了。

  P说得如此冷淡,毫不像我们所想的恋爱的故事!P又曾指出《来日》上W的一篇《月光》给我看。

  这是一篇小说,叙述一对男女趁着月光在河边一只空船里密谈。

  那女的是个有夫之妇。

  这时四无人迹,他俩谈得亲热极了。

  但P说W的胆子太小了,所以这一回密谈之后,便撒了手。

  这篇文字是W自己写的,虽没有如火如荼的热闹,但却别有一种意思。

  科学与文学,科学与恋爱,这就是W了。

  疯子!我这时忽然似乎彻悟了说,也许是的吧?我想。

  一个人冷而又热,是会变疯子的。

  唔,p点头。

  他其实大可以不必管什么中国不中国了;偏偏又恋恋不舍的!

  是啰。

  W这回真不高兴。

  K在美国借了他的钱。

  这回他到北京,特地老远的跑去和K要钱。

  K的没钱,他也知道;他也并不指望这笔钱用。

  只想借此去骂他一顿罢了,据说拍了桌子大骂呢!

  这与他的写小说一样的道理呀!唉,这就是W了。

  P无语,我却想起一件事:

  W到美国后有信来么?

  长远了,没有信。

  我们于是都又默然。

  1926年7月20日,白马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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