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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记忆随笔散文
这是一件刻骨铭心的往事,这是一段终生难忘的记忆,虽然已经过去36年了,只要一想起来仍然令我心酸、让我心悸。我永远忘不了36年前那些为寻找我的两个孩子而无私奉献的人们,他们是孩子的再生父母,他们是我们一家永远的恩人!
一
1980年的冬天天气非常寒冷,临近春节了要回家过年了,为了省下2元4角钱的客车票,一天清晨我骑着自行车从荆州城回到相距一百多公里的潜江市一个偏辟的农村小镇一一老新,到家时天刚黑,我看见家门口围着一大堆人,屋里传出一声声凄厉的哭声,我的心猛地一揪,一阵恐惶迅速漫及全身,我预感家里可能出大事了,把自行车一甩,分开人群快步走进堂屋,人们看见我来了,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说:“这下好了,终于把洪达盼回来了!”老婆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捶着胸部,声音沙哑,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只见她披头散发两眼红肿,脏兮兮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身上的大红色棉服和黑色裤子像从灰土堆里扒出来的一样,亲友们都在劝着拉她起来,她仍然坐在地上不动,看见我回来了她突然站起身,像遇见救星一样一把抱住我哭得更厉害了,她浑身颤抖着边哭边喊:"洪达,我们的两个儿子不见了,已经两天没有看见人了!怎么办啦!怎么办啦!”
什么?我突然两眼发黑,脑袋像被人用棍棒猛击了一下,翁的一响,什么都不知道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老婆连哭帶喊着告诉我:“我们的老三老四丟了,两天没回来啦!”“啊?”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惊惶无措,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着,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呀!快告诉我呀!”老婆一边哭一边讲,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二
为了过春节,生产队把藕池的水给抽干了,通知全队的男女劳动力去挖藕。那天,老婆天一亮就带着工具出门了。
老二上小学一年级,已经放寒假了,他和几个同学到东荆河边去玩,老三老四也跟着去了。东荆河离我们家一公里多,它是汉江的支流,夏天涨水时烟波浩渺。入秋以后水就渐渐退了,浅水地方人都可以涉过去,河滩上留下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贝壳,孩子们经常去那儿捡贝壳玩。那年老二7岁多、老三5岁多、老四3岁多,出门时老二和老三各穿着一双黑色的深筒套鞋,老四沒有套鞋,穿着一双旧棉鞋。
下午5点多钟,老二和他的几个同学回来了,忘了叫两个弟弟。老婆收工回来天已经很黑了,吃饭的时候发现老三老四不在,问老二他们去哪儿了?老二知道错了吓得不敢吱声,在老婆的再三催问下,他才结结巴巴道出了实情:“老三老四跟我一起去东荆河玩,没跟我一伴回来,可能还在河边。”老婆狠狠地责怪了老二几句,饭也没吃急急忙忙跑到东荆河堤上,天全黑了,老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河堤上,刺骨的寒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冻得她浑身哆嗦。四周黑乎乎的,几米开外就看不清东西了,上哪儿去找两个孩子啊?老婆站在河堤上一声又一声地叫喊:“老三老四,你们在哪儿啊?快跟妈妈回家——”凄凉的叫声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着,老婆喊得声嘶力竭,却听不见一声回音。她又匆匆下堤发疯似的向河边跑去,从河堤到河边要穿过一百多米宽的防护林,北风呼呼地吹着,黑压压的树林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一阵比一阵高,像成群的野兽在嚎叫。老婆胆小,从来不敢一个人走夜路,这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什么都不怕了,她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坎坷不平的冻土路面上奔跑,记不清摔了多少次跤才跑到河边。河水已退到河心了,结了冰的东荆河像一条黑色发亮的巨蟒横在眼前,宽阔的河滩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继续哭喊着呼叫着老三老四的名字,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防护林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的怒吼声,她沿着河边来回奔跑着、呼喊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已折腾得气尽力竭,她知道继续喊下去不起作用了,只好一个人跌跌撞撞从东荆河回来。岳父岳母也知道这事了也非常着急,正在家里和一些亲戚朋友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大家提议:打锣喊街,贴寻人启事,两种方式同时进行。有人立即从家里拿出一面唱戏用的铜锣交给了岳父,岳父又交给了我的姨妹夫银海,要他去办这事。另外一班人去写寻人启事,连夜张贴。
银海一手提着铜锣,手拿着锣锤边走边喊:“洪达家的两个儿子走丢了,谁看见了告诉一声,重重有谢啊!”每喊完一句就用锣锤把铜锣猛击几下,击完又喊,喊完又击。宁静的夜晚,此起彼伏的铜锣声和喊叫声格外刺耳。银海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孩子都是老三老四的好朋友,别看这班孩子年龄小平日里不懂事,听说老三老四丢了,他们比大人还着急,个个阴沉着脸一声不响跟在银海后面,希望第一时间听到老三老四的好消息。
小镇的人关门睡了,叫声和锣声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几乎每家每户都把大门打开了,听说我家的孩子丢了,都遗憾地摇着头表示不知道。银海从小镇的东头喊到西头又从西头喊到东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一时间小镇沸腾了,不少人穿衣起床聚集在街上十分关切地问这问那,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提供两个孩子的信息。
老婆哭了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岳父就带着亲友们四处寻找,仍然没有结果,他们担心落到水里去,可是东荆河水结很厚的冰,沿河几公里沒有看见一个冰窟窿。两个孩子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队长知道这事了,通知队里的男女劳动力全部帮助寻找两个丢失的孩子,队里上年纪的大妈大姨们都来我们家劝说哭得死去活来的老婆,一天就这么一分一秒地在煎熬中过去了。
三
夜深了,鸡叫头遍了,一只公鸡叫了,满屋的公鸡跟着叫了,咯咯咯,咯咯咯……接着整个镇上的公鸡都叫了,这些平时听起来像唱歌一样欢叫声,今天却感到像哭伤一样的悲凄,老婆还伏在桌子上抽泣,屋子里坐着十多个亲友轮换着安慰她。
我坐在老婆身边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往事,她说对不起孩子们,特别是老三老四,生下来就缺奶,在月窩里(做月子)就吃糊涂(用米粉煮的糊糊),她一满月就出工去了,一日三餐全是太姥姥在照顾。糊涂熬好后,太姥姥怕孩子们烫,先用汤勺把糊涂放进自己嘴里,用舌头反复蠕动,直到确认温度适宜了再从自己口中把糊涂蠕到汤勺上,然后喂到孩子嘴里。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孩子们一天天大了,太姥姥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孩子们能走了能跑了,太姥姥却管不住他们了,只能坐在屋里守着这个家。
老婆越说越难过,她说亏欠孩子们太多,生下来就没有跟我们享一天福,如果过年的时候孩子们还找不回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听老婆哭诉,我的心也在滴血,内心更痛苦,去荆州工作已经一年多了,老婆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和汗水。我准备明年把一家人接到荆州,眼看苦日子快熬到头了,两个孩子却丢失了,如果万一找不回来了,还怎么活啊!老天爷,我们的命怎么这样苦呢!我万箭穿心肝肠寸断。看见老婆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只能压抑心中的悲痛强作冷静地安慰她:“孩子不会丢失的,可能迷了路走到附近的公社去了,我明天一早多叫几个人分头去附近的公社找,求广播站的人用高音喇叭喊下。”
大约凌晨2点左右,岳父带着一个中年人急匆匆地赶来说:“孩子有消息了!”屋里的人一下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惊喜地问:“在哪儿?在哪儿?”岳父指着那个中年人说:“不要慌,你们听他慢慢说。”
他说他住在离小镇不远的乡下,那一晚上他睡得正香,被一阵又一阵地狗叫声惊醒了,他感到不正常担心有盗贼,立刻把灯点燃披衣下床,在屋里看了看沒有发现异样情况,接着把大门打开不远处传来打锣的响声,仔细一听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丢了小孩,他急忙把穿好衣服快步跑到街上,问明情况后,他就和银海、岳父一起来到我们家。
他说,昨天早晨去新沟镇卖藕,镇里的一个工作同志领着两个孩子,大的约5岁多,小的约3岁多,那人站在菜市场的十字路口用话筒对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喊:“这是谁家的孩子?昨天夜晚迷路了,走到我们新沟镇的杨林关来了,两个孩子说住在新农村,知道消息的请转告一声,要他们家里来人领回去呀!”那个人喊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菜市场散了仍沒人认领,临走又喊道:“我们把二个孩子领到镇里去了,要领孩子的亲人去镇里找我们!”
听这个中年人一讲,老婆立即止住了哭声,一连串问:“两个孩子穿的什么衣服?”、“两个孩子穿的什么鞋子?”、“两个孩子哭了吗?”那人一一作了回答,特别是孩子说“家住新农村”,这句话更使我们断定这就是我们的老三老四,因为我们的家就住在老新公社的新农村!
四
天未亮岳父就去新沟了,我在家里陪着老婆等消息,一分一秒地计算着岳父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的时间,新沟镇离老新公社20多里路,正常情况下,一个成年人5个小时可以走一个来回。这次带两个孩子回来可能要慢很多,用10小时可以吧?估计岳父和两个孩子应该在下午4点左右回来。
那年月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无法与岳父取得联系,只能坐在家里等。本来孩子有消息了应该高兴,但没看见人心里总不踏实。我们的心在时间中苦熬,一分钟过得比一个小时还慢,好不容熬到下午4点了,没有回来,5点了没有回来,6点了还是没有回来。我们坐不住了,从屋里出来向新沟方向望去,天渐渐黑下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还是没有岳父他们的身影,我们的心又火烧火辣地疼起来。
大约夜晚8点左右,不远处几个人影向我们家走来,越来越近,看见了,岳父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回来了!还没到家,二个孩子就挣脱了岳父的手飞快地向我和他妈妈扑来,我们把他们紧紧地抱在怀里哭成一团……
回到家,岳父向我们详细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他到新沟后首先赶到菜市场看有没有工作人员把两个孩子带过来,结果没有,他又急忙赶到新沟镇办公室,一个工作人员告诉他,两个孩子昨天从菜市场回到镇里后不吃不喝,问什么都不回答。没有办法,镇里又派人把两个孩子送回老人家里了。岳父问:“老人在什么地方?”工作人员说:“在杨林关,离这儿还有十多里地。”
岳父按照接待人员提供的姓名和地址很快找到了老人的家,一进门就看见老三老四并排呆坐在堂屋的一条长板凳上脸上毫无表情,见姥爷来了突然大哭起来,二天来所受的折磨和委屈全部化作了泪水,两个孩子抱着姥爷的腿一声接一声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候老人从屋后面走出来,岳父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对老人表示千恩万谢,老人向岳父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凌晨二点多钟了,我从杨林关看完皮影戏回去,看见二个小小的黑影手牵着手在东荆河堤上晃动,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小孩在堤上走?不会是“矮佬”(小鬼)吧?为了给自已壮胆,我大吼一声:“谁!你们在干什么?”两个孩子听见吼声吓得大哭起来。我一听是两个小孩在哭心里踏实了,急忙爬上河堤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问:“你们叫什么?住在哪里?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老三告诉我他叫老三,弟弟叫老四,家住新农村,二哥帶他们出来玩先走了,他们两个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以为两个孩子的家在新沟镇附近的新农村,于是把他们带了回去,安顿他们吃好了饭洗好了澡,答应明天早上把他们送回家。
一大早我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新沟镇,告诉工作人员说这两个孩子是新沟镇附近新农村的,要求镇领导与新农村的负责人联系,把孩子及时送回家。我走之前留下了自己地址,说如果没有人领再送到我家去。
工作人员立即与新沟镇附近的新农村联系,新农村的负责人说没有谁家丢失孩子,工作人员这才迫不得已把两个孩子带到十字街口的菜市场去让人们认领……
五
我们的两个可怜的孩子,一个5岁多,一个3岁多,一个穿着深筒套鞋,一穿着旧棉鞋跟着二哥和他的同学们去东荆河滩上拾贝壳,二哥走了却忘记叫他们。他们如果识路翻过大堤向西走十几分钟就到家了,可是他们上堤后没有下堤,而是沿着河堤向南走,在北风呼啸的冬夜,在荒芜人烟的河堤上,两兄弟手牵着手相依为命地步行了大半夜,从老新走到新沟,从新沟走到杨林关,步行了三十多华里,之后又在一个没有亲人的陌生环境里生活了二天,可以想像两个孩子经历了多么巨大的恐惧、痛苦和委屈啊!
在这非同寻常的二天时间里,多少亲朋好友,多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为了找回我们的孩子作出了不懈的努力,特别是那个凌晨二点多提供信息的中年人和凌晨二点多把孩子接回家去的老人,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的无私奉献,我们的二个孩子也许至今依然杳无音讯。
这些名不见传的小人物,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小得不能再小,可是他们却拥有一颗伟大的心,这颗心最质扑、最善良,装满了关爱,装满了同情。万分感谢那些为寻找我的两个孩子而无私奉献的人们,他们是孩子的再生父母,他们是我们一家永远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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